“在这里？”萧烈挑眉。
“就这里。”昭阳已经站起身，脱去外罩的纱衣，“很久没跳了，你要给我伴奏。”
萧烈从怀中取出一支短笛——这是他随身携带多年的习惯。笛声悠扬响起，是一首北境的小调。昭阳随着乐声旋转，衣袖翻飞间，落花仿佛有了生命般围绕着她飞舞。阳光透过花枝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一刻，她美得不似凡人。
萧烈的笛声渐渐变得缠绵。这支曲子是他们初遇那年，他在边关的月夜下为她所作。昭阳显然也记起来了，舞姿越发柔美，眼波流转间尽是柔情。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在风中，昭阳气喘吁吁地倒进萧烈张开的怀抱。
“重了些。”萧烈故意逗她。
昭阳捶他肩膀：“胡说！我明明瘦了。”
萧烈大笑，抱着她在花毯上滚了半圈，让她趴在自己胸前：“是瘦了。”他抚过她的腰线，“在京城为我操心太多。”
昭阳将脸贴在他胸膛上，听着那强健有力的心跳声：“阿烈，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阿灼是个女孩会怎样？”
萧烈的手指在她发间穿梭，轻笑道：“那等她再长大些后，定是京城第一美人，像你一样让无数公子哥儿魂牵梦萦。”
“我是认真的。”昭阳撑起身子，直视他的眼睛。
萧烈不解地看着妻子突然严肃的表情：“怎么突然问这个？阿灼虽是文弱了些，但这几年在赵擎手下也练出了些样子。再说，‘他’读书也不错，将来无论是走文路还是武路，都有前途。”
昭阳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轻叹一声，重新伏在他胸前：“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罢了。”
萧烈抚摸着她的长发，目光投向远处：“昭阳，边关又有战报传来，北狄人蠢蠢欲动，恐怕不出月余，我就得领兵出征了。”
昭阳的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但她很快放松下来：“这次要去多久。”
“至少半年。”萧烈声音低沉，“我想带阿灼一起去。”
“不行！”昭阳猛地坐起，脸色煞白。
萧烈惊讶于她激烈的反应：“‘他’已经十岁了，我像‘他’这么大时，已经随父亲上过战场。再说，只是让‘他’跟着历练，不会让‘他’上前线。”
昭阳咬着下唇，眼中闪过复杂的情绪：“她还太小……”
“昭阳，”萧烈握住她的手，“我知道你担心‘他’，但‘他’是萧家的儿子，迟早要经历这些。况且有我在身边，不会让‘他’有事的。”
昭阳别过脸去，不让丈夫看到自己眼中的泪水。只有她和青霜知道，他们的“儿子”萧灼实际上是个女儿身。
十年前那个动乱的夜晚，先帝驾崩的消息传来，京城陷入一片混乱。昭阳在兵荒马乱中诞下女婴，当时各方势力虎视眈眈，萧家处境岌岌可危。为保护刚出生的孩子免受牵连，她与最信任的侍女青霜当机立断，对外宣称生下的是儿子。
这个秘密随着岁月流逝，如今只剩下昭阳和青霜两人知晓，连萧烈都始终被蒙在鼓里。
“让我再想想。”昭阳最终只能这样说。
————
此时将军府的校场上，萧灼正拉满长弓，瞄准五十步外的箭靶。她一身墨蓝色劲装，头发高高束起，从背后看确实像个清秀的少年郎，只有走近了才能发现那过于精致的五官和纤细的手腕。
“放箭！”赵擎一声令下。
萧灼松开弓弦，箭如流星，正中靶心。
“再来！”
连续三箭，箭箭穿心。校场边的几个年轻侍卫不禁喝彩。
赵擎却皱起眉头：“花架子！战场上敌人会站着不动让你射吗？”他挥手示意侍卫牵来一匹马，“上马，移动射击！”
萧灼利落地翻身上马，双腿一夹马腹，战马便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她在马背上稳稳拉开长弓，瞄准随风摆动的草靶。
“嗖——”
第一箭擦着靶边飞过。
赵擎抱着双臂站在场边，沉声道：“世子，骑射讲究人马合一。你太在意靶子，反而失了准头。”
萧灼抿紧嘴唇，再次张弓。这次她闭上眼睛，感受着战马奔腾的节奏。当马蹄踏过某个特定位置时，她突然睁眼放箭。
“砰！”
羽箭深深扎入靶心，尾羽还在微微颤动。
“好！”侍卫们爆发出一阵欢呼。
夕阳西斜时，萧烈和昭阳的马车缓缓驶回将军府。昭阳下车时，发间还沾着几片桃花瓣，萧烈伸手轻轻拂去，两人相视一笑。
刚踏入庭院，便听见校场方向传来阵阵喝彩声。萧烈挑眉：“看来阿灼今日表现不错。”
昭阳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但很快掩饰过去：“去看看吧。”
校场上，萧灼正从马背上翻身而下，小脸因运动而泛着红晕，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她一眼看见父母，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父亲！母亲！”
萧烈大步上前，拍了拍女儿的肩——这动作他做来无比自然，却让昭阳心头一紧。“听说你今日三箭连中靶心？”
萧灼骄傲地挺直腰板，但很快又低下头：“不过骑射还是差了些，只中了一箭。”
“已经很好了。”萧烈欣慰地说，转头对赵擎道，“明日开始加练骑射，把胡人常用的移动靶也布置上。”
昭阳闻言，手中的帕子不自觉地攥紧。她看着女儿兴奋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
萧灼仰起脸，眼中满是期待：“父亲，我听说北境有一种金雕，能在疾飞中抓住射出的箭，是真的吗？”
“真的。”萧烈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等到了边关，我带你去见识见识。”
“真的吗？我能去边关了？”萧灼惊喜地看向母亲，却在触及昭阳复杂的目光时，笑容渐渐凝固。
晚风拂过，吹落一树梨花。昭阳轻声道：“先用晚膳吧，这些事...慢慢再议。”
昭阳长公主站在廊下，望着校场上萧烈教导萧灼练习剑法的身影。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重叠在一起，分不清彼此。她攥紧了手中的丝帕，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夫人。”青霜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侧，声音压得极低，“世子的事……”
“我知道。”昭阳长公主打断她，目光没有离开那对父女，“烈郎已经决定下月带她出征。”
青霜倒吸一口冷气：“这怎么行？军营里全是男子，世子她……”话未说完，她警觉地四下张望，确认无人后才继续道，“世子已经十岁了，身体开始发育，再这样下去……”
“我明白。”昭阳长公主垂下眼帘，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袖，“且容我想想...”
校场上，萧灼一个漂亮的回身，木剑精准地格挡住萧烈的攻击。萧烈大笑，揉了揉她的脑袋：“好小子！这一招学得不错！”
萧灼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却在转身时不经意地撩起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那动作带着几分女儿家特有的柔美，看得昭阳长公主心头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