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婷姐……好像足月很久了？
陆灵的心猛地提起来，、端着水盆的手僵住了，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在农村，没有精确的产检记录，全靠经验和感觉。美婷姐的肚子，似乎已经“悬”在那里很久了！
冷汗渗出陆灵的额头。她想起最近几次碰面，美婷总是扶着腰，脸上带着一种疲惫的、近乎麻木的神情，抱怨着“这孩子真沉”、“怎么还不出来”。当时陆灵只当是寻常的孕晚期不适，此刻回想起来，那麻木背后，是否隐藏着危险的信号？
她放下水盆，几步就冲到了刘家院门口。院门虚掩着，里面静悄悄的。陆灵推门进去，只见美婷一个人挺着巨大的肚子，呆呆地坐在堂屋的小板凳上，眼神有些空茫地望着门外。
“美婷姐！”陆灵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急促，“你……你最近感觉怎么样？肚子里的孩子……动得还好吗？”
美婷被她的声音惊动，迟钝地转过头，脸上挤出一个有些虚弱的笑容：“是灵儿啊……还好，就是……就是有点累。”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肚子，眼神里带着点茫然，“孩子……好像……最近是动的少了？”她顿了顿，又像是自我安慰般笑了笑，“可能……可能知道快出来了，在肚子里犯懒了吧？我婆婆说，孩子在肚子里多待一天，就多长一天肉，结实……”
“动的少了？！”陆灵的心沉到了谷底！孕晚期，尤其是过了预产期，胎动非但不能减少，反而应该更频繁地被孕妇感知！胎动减少甚至消失，在医学上，是胎儿宫内窘迫最直接、最危险的信号！羊水浑浊、胎盘功能下降、脐带绕颈……任何一个原因都可能导致那个小小的生命在无声无息中窒息！
陆灵一把抓住美婷的手腕，那手腕冰凉。“美婷姐！这不是犯懒！这很危险！非常危险！孩子可能……可能会有问题！你必须马上去卫生院！现在就去！”
美婷被她突如其来的激动和话语里的“有问题”、“危险”吓住了，脸色瞬间煞白，嘴唇哆嗦着：“去……去卫生院？有那么严重吗？别人家……怀了十一个月才生的，孩子不也好好的？我婆婆说……”
“你婆婆说的不对！”陆灵急得声音都变了调，几乎是吼出来的，“那是侥幸！是拿你和孩子的命在赌！美婷姐，你信我！我接生过，我知道！这个月份，孩子胎动减少，就是天大的事！”
就在这时，院门被推开，刘元扛着锄头回来了。他看到陆灵抓着美婷的手腕，美婷脸色惨白，吓了一跳：“怎么了这是？”
陆灵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转向刘元，语速飞快：“元子哥！美婷姐足月很久了，现在胎动明显减少了！这非常危险！孩子可能出事！必须立刻送她去卫生院！不能再耽搁了！”
刘元愣住了，看着妻子惊恐的脸，又看看陆灵焦急万分的表情，眉头皱了起来，脸上浮现出明显的不信和不悦：“陆灵，你……你别吓唬人。我娘说了，孩子在肚子里多待几天是福气，生下来壮实。美婷就是累了，哪有你说的那么邪乎？还去卫生院？那得花多少钱？”
“钱重要还是命重要？！”陆灵气得浑身发抖，她知道跟刘元讲医学原理是对牛弹琴，只能退而求其次，“你不信我，总该信王婶子吧？她是咱们屯最有经验的接生婆！你去！快去把王婶子请来！让她看看！快啊！”
刘元看着陆灵坚定的眼神，再看看妻子的大肚子，心里也犯起了嘀咕。他半信半疑地放下锄头：“真……真有那么严重？那……那我去叫王婶儿来看看。”说完，他转身快步跑了出去。
陆灵焦躁地在屋里踱步，耳朵竖着听外面的动静。美婷的手紧紧抓着床单，指节泛白，恐惧终于彻底攫住了她。
终于，院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王婶子被刘元几乎是拖着跑了进来，气喘吁吁。
“咋了咋了？元子火急火燎的！”王婶子一边喘气一边问。
“王婶儿！快！您快给美婷看看！”陆灵立刻迎上去，指着床上的美婷，“她足月很久了，胎动减少！”
王婶子一听，脸色也凝重起来。她二话不说，走到床边，让美婷躺平，一双布满老茧、经验丰富的手熟练地按上美婷高耸的腹部。她先是轻轻抚摸，接着侧耳贴在肚皮上仔细倾听，手指在不同的位置用力按压……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王婶子的眉头越皱越紧，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她抬起头，看向陆灵和刘元，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严肃和……一丝惊惧。
“不对……很不对！”王婶子的声音带着颤音，“孩子……孩子动得太少了！几乎感觉不到，也没有要发动的迹象！”她看向美婷，“你最后一次觉得孩子踢你厉害，是什么时候？”
美婷努力回想，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好……好像昨天早上……就……就轻轻动了两下……后来就……”
王婶子倒吸一口凉气，猛地看向刘元，语气斩钉截铁，带着她几十年接生经验积累的权威：“元子！听陆灵丫头的！赶紧！套车！送你媳妇儿去医院！一刻都不能耽搁！晚了……晚了孩子就保不住了！大人也危险！我用我接生了几百个娃的老命担保！快去！”
“什么？！”刘元如遭雷击，脸色瞬间惨白，被王婶子那“保不住”、“大人危险”的话彻底吓懵了。
这时，院门被“哐当”一声大力推开！出去串门唠嗑的王凤回来了！她刚进门就听见王婶子最后那句“大人也危险”，又看到屋里这阵仗——儿媳妇躺在床上哭，儿子傻站着，陆灵和王婶子一脸凝重。
“放屁！”王凤的尖利嗓门瞬间炸响，像一把破锣，充满了刻骨的愤怒和蛮横，“谁咒我儿媳妇和我大孙子呢？！王婆子！你老糊涂了是不是？我儿媳妇好着呢！孩子在他妈肚子里多养几天，那是祖宗保佑！福气！你懂个屁！还有你！”她矛头猛地转向陆灵，手指几乎戳到陆灵鼻子上，唾沫星子横飞，“陆灵！你这个不安好心的小蹄子！是不是你撺掇的？啊？见不得我们家好是不是？想害我孙子？我告诉你，没门！”
王凤的污言秽语像冰雹一样砸下来，整个屋子都被她泼妇般的咆哮震得嗡嗡作响。她冲过来就要拉扯床上的美婷：“哪也不许去！我看谁敢动我孙子！”
“王凤！”王婶子气得浑身发抖，一把拦住她，苍老的声音因为极度的愤怒和焦急而嘶哑，“你疯了吗？！睁开你的老眼看看！你儿媳妇脸色都成啥样了？孩子没动静了！这是要命的！我王婆子接生一辈子，还没看错过！你再拦着，就是害死你儿媳妇和你孙子！元子！你还愣着干什么？！真想给你娘和你媳妇收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