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楚禾阿九的其他类型小说《穿书后意外攻略了苗疆少年楚禾阿九最新章节列表》,由网络作家“奔跑的桃子”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难得来一次品相这么好的虫食,究竟谁能占她为母蛊,就看你们这些药人的实力了。”话音落下,便是重物落地的声音,铁门重新落锁,隔绝了唯一的光芒。不久,麻袋动了动,女孩从里面钻出来了脑袋。昏暗的地下室,空气潮湿,久经不散的血腥味令人作呕。楚禾的脸顿时垮了下来。系统,我怎么觉得……你给我的任务是不可能完成的。宿主努努力,还是有很大可能成功的。多大可能?那道男女莫辨的机械声回答:根据计算,应当是百分之零点零三的几率吧。楚禾更想以头抢地,当场就把自己送走。但她现在手脚被绑,连扭曲爬行都很难做到。寂静的黑暗中慢慢的有了动静。楚禾仔细看去,被满地的蛇虫鼠蚁吓了一跳,再看黑暗的角落里亮起来的一双双红色眼睛,犹如野兽恨不得将她这个猎物吞吃入腹似的,她更...
《穿书后意外攻略了苗疆少年楚禾阿九最新章节列表》精彩片段
“难得来一次品相这么好的虫食,究竟谁能占她为母蛊,就看你们这些药人的实力了。”
话音落下,便是重物落地的声音,铁门重新落锁,隔绝了唯一的光芒。
不久,麻袋动了动,女孩从里面钻出来了脑袋。
昏暗的地下室,空气潮湿,久经不散的血腥味令人作呕。
楚禾的脸顿时垮了下来。
系统,我怎么觉得……你给我的任务是不可能完成的。
宿主努努力,还是有很大可能成功的。
多大可能?
那道男女莫辨的机械声回答:根据计算,应当是百分之零点零三的几率吧。
楚禾更想以头抢地,当场就把自己送走。
但她现在手脚被绑,连扭曲爬行都很难做到。
寂静的黑暗中慢慢的有了动静。
楚禾仔细看去,被满地的蛇虫鼠蚁吓了一跳,再看黑暗的角落里亮起来的一双双红色眼睛,犹如野兽恨不得将她这个猎物吞吃入腹似的,她更是欲哭无泪。
楚禾拼命地往后缩,直至后背紧紧的贴上了墙,四周环伺的阴冷气息还是让她感到头皮发麻。
系统,你快点想想办法,不然我就要真的被它们吃了!
系统纠正,不是它们,而是它。
果然,为了印证系统的话一般,浓烈的血腥味席卷而来,霸占了本就沉闷的空气。
血肉撕裂与兽虫吞咬的声音此起彼伏,那满地的毒虫居然不是朝着楚禾而来,而是与同族自相残杀。
不,它们是在听从各自的药人的命令。
只有最后的胜者,才能得到难得一见的母蛊。
所以只会是“它”,而不是“它们”。
楚禾痛苦的闭上眼睛。
几日之前,她莫名其妙的被人套了麻袋,一路颠颠簸簸,被人带到了苗疆之地,途中在马车上她磕到了脑袋,在这刹那间,她的脑海里忽然多了一道所谓的系统的声音。
本该在宿主投生在这个世界时,我就与宿主建立起连接的,信号出错,以至于我现在才联系上宿主,不过问题不大。
不,问题很大!
被套在麻袋里的楚禾也就是在刹那之间想起了自己穿书这回事。
在这个妖物横行,诡术遍地的世界里,自然也就衍生出了一批除魔卫道的正派之士。
男主正是备受瞩目的天之骄子,不过在一次除魔之时他身受重伤,从山崖坠落,就此杳无踪迹。
好在他被天真单纯的女主救了,捡回来了一条命。
命是捡回来了,但他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发觉自己失去了以前所有的记忆,在茫然无措之时,他和可爱善良的女主过起了平凡普通的日子。
孤男寡女,在日常相处里自然是会发生点什么。
但问题是男主还有个挂名未婚妻,为了寻找失踪的男主,她离家出走,历经千辛万苦终于与男主重逢,偏偏命运弄人,在发现失忆的男主已经喜欢上了女主后,女配黑化了,恶毒了。
她无恶不作,甚至是因爱生恨,与虎谋皮,试图与大反派合作杀了女主夺回男主。
她最后的结局自然算不得好。
被人丢进蛊池,尸骨无存。
在这个世界里嚣张了十七年后,楚禾终于想起了自己拿的就是这个炮灰人设。
厮杀的动静越来越小,可见最后的胜者就快要出来了。
楚禾浑身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我记得原剧情里并没有我流落至苗疆的这段啊!
系统:这一切还得从你那天在岔路口选择了右边的小道开始说起。
她如果选择了左边的小路,就不会遇到巫蛊门的人,不遇到巫蛊门的人,便不会被人看上带回苗疆,落得现在这个境地。
楚禾听过巫蛊门的名号。
他们驱使毒虫,擅使巫蛊之术,杀人于无形,若是得罪了他们,通常都会尸骨无存。
而所谓的药人,便是从小就被蛊毒喂养长大的人,他们一身都是毒,时常与同族厮杀,身为人的情感已经被毒虫与血液消磨。
在蛊术大成的那一刻,他们也不再算是“人”。
情绪也好,记忆也好,身为人的一切都会不存在,只会为了成为最强的药人,在必要时刻为巫蛊门献出自己的力量而努力。
如果能得到一个优秀的蛊母,对于他们提高实力有很大帮助。
换而言之,现在的楚禾对于药人们而言是个“香饽饽”。
系统你快点想想办法,我要是现在就死了,我就无法完成你说的所谓的拯救世界的任务了!
不久之后,这个世界会崩溃消失。
问题还是出在那个大反派身上,他是个变态,杀了男女主后,忽然觉得一切都无趣起来,没什么东西能够提起他的兴趣。
留下一句“没意思”后,他跳下蛊池,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信号连接……不稳……宿主……自……多福。
刺耳的电流声过后,楚禾的脑海里再也没了动静。
她尚且来不及大骂这个破系统实在是鸡肋,周围一切都静了的瞬间,寒意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几乎可以要了她的命。
血淋淋的人影出现了。
楚禾身体蜷缩,被寒意刺激的发抖。
那是一道颀长的身影,浑身染血,每踏着血肉与毒虫尸体往前一步,“滴答”的声音隐约浮现。
一滴滴鲜血从他指尖坠落,在血泊遍地之中绽开了一道又一道涟漪。
昏暗的环境里,只能隐约看到他红的过分,长而及至脚踝的发在血色里隐约可以窥见一缕缕未被玷污的雪白。
血衣,白发,这其中满是血污的面容,犹如地狱修罗。
他终于在她面前站定,无声无息,仿佛是个死物。
淅淅索索的动静在黑暗角落里重新出现,楚禾眼角的余光能看见那些由他操控的毒虫在朝着自己靠近。
雪白的发下,隐约是惨白的面容。
那道唇角一点点的上扬,咧开的嘴里传来了戏谑的声音。
“绝佳的炼蛊材料,是我的了。”
与此同时,他伸出了染血的手,一点点的往前。
楚禾一咬牙,一闭眼,叫道:“你不能杀我,我和你都已经有了夫妻之实,说不定我腹中已经有了你的骨肉,你要是杀了我,那就是一尸两命!”
动静停了。
毒虫好似是被看不见的屏障阻隔,都停滞在了一线之外。
那只染血的手悬在她的额前,同样没有再进一步。
楚禾等了一会儿,慢慢的把紧闭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滴答”一下,一滴血液落在她的面颊之上,像是晕开了一朵漂亮的花。
蛊术大成的药人会失去生而为人的情感和记忆,才能没有牵挂的,更好的为巫蛊门献身。
这只药人既然能够厮杀到最后,可见他本事不低,自然是到了“大成”的地步。
楚禾见他没有动作,差点泪流满面,她居然赌对了!
忽然,她手背一凉,眼见一条青色小蛇窜到她的手上,又很快缠住了她的手腕,三角形的蛇头对着她脉搏跳动的肌肤之处,露出了蓄满毒液的尖牙,她头皮发麻,却不敢多动。
人影笑着问:“你的话,是何意?”
楚禾猜到了手腕上缠着的小青蛇大概就相当于是测谎仪,一旦她说了假话,那么这条毒蛇会要了她的命。
她闭上眼深呼吸,再睁开眼时,一口气说道:
“我这次离家出走就是为了寻找我的未婚夫,我们自幼定亲,感情一直很好,只是因为遭遇了意外,我的未婚夫和我断了联系,我很担心,生怕再也没有相见之日,便出来寻找,直到不久之前,我才知道我们之所以断了联系,是因为我的未婚夫失去了记忆!”
小青蛇吐了吐信子,收回了毒牙,从楚禾手臂上爬了下来,又顺着血色的人影爬了上去,缠在了他的手臂之上。
这代表她的话是真的。
楚禾还是没有勇气看他手臂上缠着的那条毒蛇,现在的她很害怕自己会成为躺在这里的又一具尸体。
半晌过去,空气也寂静。
楚禾一颗心七上八下,只觉自己像是被放在了油锅上煎烤。
刹那之间,绑住她手脚的绳子化成了一滩腐朽落下。
那只染血的手收了回去。
地道里阴风阵阵,远比楚禾想的还要漫长。
在这种时候,楚禾觉得自己的听力太好似乎也并不是一件好事,潜伏在周围的虫子们的声音一点点的,没有节奏的偶尔传来,简直就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
或许对于蛊虫们来说,她的确是个不错的食物,所以暗处里打蛊虫们才会如此躁动不安。
然而它们忌惮于走在楚禾身前的血色人影,不敢冲出来享受这美味的食物。
与此同时,楚禾也见到了一双双在窥视的红色眼睛。
这些药人们不久之前见到了血色人影是如何杀出重围夺得楚禾这个绝佳炼蛊的材料,实力不济,他们不会再贸然动手。
虽说不会动手,但也对楚禾十分垂涎。
楚禾浑身的鸡皮疙瘩又冒了出来,她往前两步,也不嫌弃眼前的人影满身血污脏的很了,抓住他的衣角,一双眼警惕的看向四周。
这儿就像是个浑浊的地下世界,偶尔“滴答滴答”的声音作响,也不知是水声还是血声。
往前走了许久,隐约可见通道两旁有一个个石洞出现,里面黑漆漆的没有光,只有那一双双在动的红色眼睛,提醒着楚禾这些洞穴或许就是药人们的住所。
当然,也并不是所有药人都能有洞穴这样的私人空间,在这儿,一切资源都需要靠自己的本事争。
他不言不语,径直带着楚禾走到了通道最深处,脚步再往旁边挪去,他们进了一个阴森森的洞穴。
楚禾什么也看不清,抓着他的衣角,亦步亦趋之时,脚上时不时地绊到东西,乒乒乓乓的动静不小,有些聒噪。
她咬着牙传来吸气声,冷不防的,脑袋又撞上了一堵肉墙。
“你看不见?”
少年的声音回荡在空气里,略微扫去了死寂带来的沉闷感。
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楚禾后知后觉,自己撞到的是他的胸膛,慌忙退后一步,她梗着脖子说道:“是,我看不见。”
“我居然会和一个瞎子做夫妻?”
并不熟练的中原话,说得却满满都是嫌弃。
楚禾眼皮子一跳,当做听不出他的嫌弃之意,反而是一本正经的胡诌,“我目不能视,你都愿意和我结为未婚夫妻,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你实在是太爱我了。”
沉默。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怀疑自己的话。
楚禾见好就收,赶紧说道:“我只是没有你那么厉害,这里没有光,我见不到东西,只要有光,我的眼睛就没有问题了。”
安静片刻之后,一声响指,星星点点在洞穴里浮现,光芒虽弱,但星点多了,也能勉强照亮周围。
原来是一只只像是萤火虫的飞虫,它们的身体发着光,幽幽的蓝色,宛若夜幕里的星子。
楚禾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抬起的眼眸好奇的追随着飞舞的虫子,黑色的眼眸里也好似是落了光彩。
不知不觉间,紧张压抑的氛围也淡了几分。
她仰起脸,“你不记得过去了,我觉得我们应该来个自我介绍,重新认识,我叫楚禾,来自中原。”
“阿九。”
简单的说了两个字后,他便不再说话了。
楚禾心知阿九两个字是编号,应当不是他原本的名字,但她也没必要多问,不知道从哪里溜进来了一阵阴风,一缕白色发丝擦过楚禾的脸颊,诱得她又一次抬起眼眸。
有了光亮,少年的模样更为清晰。
极长的白色长发胡乱的披散着,还染了几点血色,像是糟糕的月华,他的面容隐没在长发之后,一眼看过去,倒像是厉鬼。
透过发缝,才勉强可见他的肤色极为苍白,还有那藏在白发之下的一双红瞳,红的纯粹,不染杂质,隐隐有几分纯真无垢。
他在看着她,用更合适的说法,是在审视着她。
这个叫阿九的药人,还并没有完全相信她的话。
楚禾不会武功,又不会什么法术,心知自己要在这个毒虫遍布的地下世界活下去,就必须得要绑着他才行。
毕竟从没有药人再来争抢她的情况来看,他应当是这里最强的药人。
楚禾悄悄地观察四周,石洞内只有一张石床,四周石壁上都是陈列着瓶瓶罐罐的木架,那些黑乎乎的罐子里似有活物,她并不想知道那里面是什么。
眼角的余光扫到角落处有一汪小小的水潭,倒是方便洗漱。
阿九丝毫不觉自己此时血污的模样有什么不妥,施施然走到石床边坐下,一根手指绕着自己的一缕白发,藏在白发下的眼睛犹如红琉璃宝石,视线凝聚在她的身上。
“你说与我是未婚夫妻,有何凭证?”
他并不记得前尘,也不觉得自己会瞎了眼看上一个如此干瘪的女性,但小青蛇证明了她没有撒谎,不由得心存疑虑。
楚禾哪里拿的出凭证?
但她胜在脑子灵光,掏出来一枚鱼形玉佩,信誓旦旦说道:“这是你我二人的定情信物,鱼形玉佩有两枚,可以合二为一,象征着你与我本该是一体的夫妻。”
阿九眨了眨眼睛,略微迷茫,“为何我身上没有这枚玉佩?”
当然是因为另一枚玉佩在她那个真正的未婚夫身上!
楚禾两手捧着鱼形玉佩,红了眼眶,“你当初送我玉佩时,便说这象征着我们情比金坚,玉在人在,玉亡人亡,所以我几经死劫,都会努力的保护这枚玉佩。
我知晓的,阿九你被抓来当药人,肯定也是有诸多的身不由己,即使你弄丢了这枚玉佩也没关系,只要你还活着……那就够了。”
楚禾声声泣血一般,不禁追忆过往,深陷其中。
“想当初我们两情相悦,但我爹嫌弃你没钱没本事,学识也不高,不同意我们的婚事,是你带着我离开中原,我们私奔至苗疆,只想着生米煮成熟饭,等我将来有了孩子,再回中原,我爹肯定也就不会多说什么了。
哪里能想到我们的好日子还没有过几天,你就失踪没了音讯。”
楚禾抬手擦眼泪,特地把眼睛擦红了不少,她哽咽啜泣。
“这些日子我担惊受怕,只怕再也见不到你了,还好你还活着,我们有了重逢的机会。”
她泪眼朦胧,字字句句动人心魄,真不像是演的。
阿九还是静静地凝视着她,也不知是信了没有。
楚禾一咬牙,决定再浮夸肉麻一些。
“你以前从来都不会用这么冷漠的眼神看我……你说过,我会是你永远的心肝宝贝。”
她在他陌生的目光里身形摇晃,好似随时会承受不住打击倒下。
“难道……难道你真的对我没有一点感觉了吗?”
“你说的对我一见钟情。”
“你说的我是你的唯一。”
“你说的我叫你一声夫君,你就会把命给我。”
“这些山盟海誓,你都不记得了吗?”
楚禾缓缓往前,忍着不适感,小心翼翼的勾住了他一节小拇指,身体小心的贴上去,一点点的蹭到他的怀里,雾霭朦胧的眼眸期期艾艾。
“阿九,你对我说的那些情话,真的没有一点印象了吗?”
满身血污的少年在昏暗中被长发掩面,见不到表情。
楚禾只能再加把火。
她继续往前,身体的重量一点点的倾斜在他的身上,抓着他的一只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之上。
“以往你总爱说,要是这里有我们的孩子就好了。”
有雪色的发阻拦,楚禾看不到他的脸,自然就无法知道自己演的这场戏究竟是成功还是失败。
她必须看到他的脸。
楚禾大着胆子,一边柔情蜜意,一边小心翼翼的抬起手拨开他脸上的发丝。
“我们往日种种纠缠,不能随着你失去记忆就如过往云烟消散无踪,可对?”
糊在他脸上的发丝拂开那一瞬,少年苍白的面容暴露在了幽光之中。
红眸雪肤,眉眼清隽,宛若精雕细琢的人偶一般昳丽。
之前她还觉得他看起来如同厉鬼,此时此刻,竟觉他如话本里的山鬼,披着艳丽的人皮,引诱着心性不定的人坠入陷阱。
不知不觉间,随着楚禾身子往前,他便只能撑着身子往后。
此时两人的位置,犹如颠倒一般,成了上位者的那个人,反而是她。
少年水润润的眸子,更像是漂亮的红宝石。
楚禾目光微动,抚在他脸上的手不由得往旁边,触碰到了他发红而滚烫的耳垂。
倒不像他气息那般阴冷,软软的,触感还行。
“扑通”一声,楚禾被一股力气推下,摔倒在了冷冰冰的石床之上,再抬头一看,红衣白发的少年已经退至了石洞门口。
“愚蠢的中原人,别以为我会轻易信你!”
转瞬之间,他身影消失。
楚禾慢吞吞的坐好,摸着下巴慢慢的“呵”了一声,“害羞了。”
洞外。
少年贴着石壁蹲下,他抱着自己的身体,长发之下一双眼眸慌乱不已。
世人皆知,药人浑身是毒,所以没有人敢靠近药人。
但那个中原来的女人不仅抱了他,还摸了他。
“嘶嘶——”
小青蛇出现在主人肩头,小脑袋盯着主人的方向,像是在问他怎么了。
阿九一把抓着蛇身,手上不自觉的动作着,长长的蛇身被残忍的打出了结。
“小青,她好像……好像真的是我的妻子,怎么办,她刚刚那副模样,好似是要把我吃了。”
小青蛇翻着白眼。
——你们人类的事情我哪儿知道该怎么办!
在暗无天日的地下,时间也好像是失去了意义。
阿九偶尔会回到石洞一下,给楚禾扔过来一些看起来是抢过来的食物,不久他又会消失不见。
出了石洞,外面是一片漆黑。
楚禾隐隐有种感觉,自己仿佛是成了他养的宠物,只有她快饿死的时候,他才会出现来投个食。
阿九不在的时候,楚禾也观察过那个小小的水池,她不确定底下是否有水路可以连着出去的路,即使是有,估计她也憋不了这么长时间的气。
她暂且只能放弃这个冒险的做法。
楚禾受不了浑身脏兮兮的模样,勉强把脸洗干净不久,听到了动静,抬起头一看,那道血色身影再次出现在了洞口。
阿九的身上又在滴着血,分不清是他的还是别人的。
他一步步朝着她的方向走过来,扬起手把东西丢到了她的面前。
楚禾捡起染血的油纸包打开一看,和之前一样,是两个馒头。
她抿唇,一来几天都是馒头,她觉得自己看到馒头就会想吐。
还是和以前一样,阿九也不说话,扭头就走。
楚禾小心的避开纸上的血,咬了一口馒头,食来无味,但为了活命,又不得不吞下去。
下一刻,她听到了“扑通”落地的声音。
楚禾快步走到洞口,发着蓝色幽光的小虫子也跟着飞来,为她送来了光亮。
血衣白发的少年倒在洞口,胸口喘的厉害。
“阿九,你怎么了?”
楚禾跑过去蹲下,观察着他的情况。
阿九意识不清,急促的呼吸声,消瘦的身躯,更显脆弱。
楚禾摸上去的手感觉到了一片温热,拉开他的衣领一看,赫然见到了一个血洞,正在不停的沁出红色的血迹。
他受伤了!
或许是血腥味带来了骚动,旁边的石洞里一双双红色的眼睛浮现,像是贪吃的野兽,等着把无法反抗的猎物吞噬殆尽。
楚禾不敢再停留,拖着阿九沉重的身躯回到了洞穴之内,又费力的把他放在了石床之上。
拂开长长的发丝,少年没有血色的脸上生出了痛苦的薄汗,眉间紧蹙,如若不是在呼吸,很难让人相信他不是个死人。
楚禾又伸手去脱他的衣服。
一条小青蛇窜了出来,对着她露出了危险的毒牙。
楚禾连忙收回手,说道:“我要帮他处理伤口,没有恶意。”
小青蛇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许是发现她没有撒谎,从少年身上下来,伏在石床之上,对楚禾还是虎视眈眈。
楚禾忍着害怕,艰难的脱下了他那快要被血液包浆的衣服。
大大小小的伤痕,有旧有新,触目惊心,他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的肌肤,尤其是胸口那处的伤口,更是血肉模糊,尤为吓人。
楚禾咬着牙撕下了自己裙子一角,在小池边洗干净,又回来为他擦拭伤口边缘处的血液,来来回回数十次,他的身上是干净了,但血却止不住。
楚禾扭头问小青蛇,“有没有止血的药?”
小青蛇爬到了石壁上的一个架子上,缠着一个黑色的罐子,发出了“嘶嘶”的声音。
楚禾明白了它的意思,踮起脚尖抱起罐子,她猜测里面应该有治伤的药,打开盖子,她的手刚伸进去,猛然间叫了一声。
一只不知名的虫子从罐子里爬了出来,小青一口吃掉,咽进了肚子里。
楚禾的食指指尖多了一道小小的咬痕,微微沁血,现在这种情况她却顾不上许多,一旦阿九死了,那么她也就失去了保命的依仗,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他这么好骗。
楚禾从罐子里取出药丸,回到床边,试图怼进阿九的嘴里。
然而阿九失去了意识,牙关紧闭,怎么也打不开一条缝隙。
小青蛇看得着急,尾巴尖拍拍阿九的嘴,又翘起来拍了一下楚禾的嘴。
楚禾瞪着它,“我用手都掰不开,怎么可能用嘴就能掰开,你狗血剧看多了吧!”
小青蛇歪着脑袋,一双竖瞳泛着清澈的愚蠢。
罢了,何必和一个动物争长短。
楚禾心一横,两只手一起上,去掰他的嘴。
“阿九,你可不能死,你要是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
小青蛇晃了晃脑袋,看上去好似是被感动到了。
这个中原女人居然要和它主人同生共死,主人死了,她也不活了,这一定就是人类所说的殉情吧!
楚禾嫌动作不方便,干脆爬上床,坐在他的腰腹之上,小心的没有用重量,再俯下身,使出了吃奶的劲,一双手费力的挤着他的下颌。
突然之间,“咔嚓”一声。
那双红宝石的眼眸泛着暗光,惨白的脸上没有半点表情。
楚禾:“……”
尴尬的对视两秒之后,她惊喜的说道:“阿九,你醒了,快把药吃了!”
阿九抬起手,把脱臼了的下颌恢复原样。
又是一声清脆的“咔嚓” 声,楚禾背后冒出了冷汗。
阿九吃了药,语气不怎么好,“从我身上下去。”
楚禾“哦”了一声,麻溜的从他身上下来,又赶紧下了床,离他远远的。
那药不知是什么做的,效果立竿见影,不过短短时间,他胸口的血液不再往下流。
仔细看去,血肉模糊里好似是有许多的小肉芽仿佛是触手,又仿佛是虫兽的节肢,疯狂的翻涌蠕动,把那个血洞渐渐的补全。
楚禾看得头皮发麻。
阿九从床上坐起,长发散落,宛若月华裹在他赤裸的身上,纤长的手指拭去唇角的血迹,又在惨白的脸上抹出一道浅浅的血色痕迹。
他红色的眼眸轻动,眼睑微敛,更是衬得白发如雪,恍惚间,野性与杀戮在年轻的躯体上交融。
楚禾又一次以为自己见到了传闻里的山鬼。
阿九低头看了眼自己被擦干净的身躯,再抬眸,目光落在了离得远远的女孩身上。
楚禾硬着头皮,“你伤得太重了,我想替你止血,才脱了你的衣服。”
过了半晌,她又补了一句:“反正我们已经做过夫妻了,你的身子我也不是第一次看了。”
撒起谎来,她脸不红,心不跳。
她怕阿九恼羞成怒,做好了他一动手,她就挺起肚子拿不存在的孩子威胁他这回事,却不料,阿九轻轻的“哼”了一声。
他抓起衣服披在身上,偏过了脸,“再有下次,我杀了你。”
就这?
楚禾如临大敌一番,骤然间听到这句话,不由得好奇看去,还没有见到那耳尖是否红透,她心头忽的一跳。
一股寒意从身体里飞速蔓延,令她头晕眼花。
阿九看过来,“你怎么了?”
“我……我好冷。”楚禾抱着手臂搓了搓,也没有什么效果,再张口,寒气冒了出来,“好难受……好冷……”
阿九皱眉。
楚禾却急需一个暖源,死亡的危机提醒她,还不想办法的话,她一定会被冻死。
小青蛇跳了出来,对着主人“嘶嘶”了好一会儿。
阿九说:“原来她被寒虫咬了。”
“救救我……”
不知何时,离得远远的楚禾凑了过来,不仅是凑了过来,仗着少年失血过多还没有恢复过来,她双手攀上他的脖子,身体毫无顾忌的挤进了他的怀里。
“楚禾,下去。”
楚禾:“我冷!”
她加大了力气,头埋进他的颈窝,拼命地嗅着他身上的味道,血腥味还是很浓烈,理智上提醒她这股味道很不好,但生理上却十分依赖这股味道。
仿佛要被冰冻的心脏,得到了一点温暖的慰藉。
阿九试图用手把她扒拉下来,但她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就像是撕不掉的狗皮膏药,手脚并用的,死死的贴在他的身上。
披在他身上的那件衣服微微滑落,胸膛敞开,少年香肩半露,虽然纤瘦,却线条极为漂亮。
楚禾立马挤了进去,与他肌肤相贴。
阿九身体一颤,差点狼狈的倒在石床上。
楚禾意识模糊,脸埋在他的颈窝,呼吸洒落在他的颈侧,一下一下,带来了奇异的痒。
阿九抬起手,指尖锋利的指甲对准了她脆弱的脖子。
小青蛇又在旁边疯狂的“嘶嘶”。
阿九手一抖,“你说她……她要给我殉情?”
小青蛇重重点头。
阿九抿紧唇,下颌线紧绷,不想低头去看她。
偏偏即使他不动,她的存在感也是如此的强烈,呼吸也好,肌肤相触也好,还有那躁动如雷的心跳,全都难以忽视。
楚禾神志不清,也不知道是见到了什么,她轻轻的哼出声,可怜的啜泣。
“阿九,阿九……你不要死。”
“你死了我也活不成了。”
“你不要死……”
那只手在空中停顿了一会儿,最后缓缓落下,僵硬又不自在的搭在了她的背后,触碰到了她的黑发,指尖陷了进去,苍白的色恍若是融入了纯净的黑之中。
许久之后,在女孩不断的啜泣里,冰冷的石洞里又传来少年一声不屑的轻哼。
“真是聒噪。”
“我才没有那么容易死。”
女孩那沁出血迹的食指被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勾起,瞥了一眼她手指上的伤,他毫不客气的嘲讽。
“蠢货。”
下一刻,少年低下头的瞬间,将她的手指含入口中,舌尖抵着那小小的伤口,轻轻的碾压。
从被莫名绑到苗疆,又被丢进这个危险遍布的地下以来,楚禾久违的睡了个好觉。
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觉神清气爽,却在睁开眼的瞬间,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了不对。
伤痕遍布的胸膛,冰冷的温度,不算好的触感。
楚禾猛然间抬头,正对上一双幽幽的红色眼眸。
“还没抱够?”
楚禾身体一抖,慌忙退后,动作太急,倒在了石床上磕到了头,缓了一会儿才爬起来。
她捂着头,脸上露出讨好的笑容,“阿九,你身体好了?”
阿九看上去不太想搭理她,活动了一下酸痛的手臂,从床上下来,拎起衣物穿在身上,抬脚往外走。
楚禾问道:“你干嘛去?”
阿九头也不回,“杀人。”
他出了石洞,再没了动静。
楚禾这才知道原来他每天要离开石洞,是为了去杀人,药人本来就是在自相残杀中成长,若是一天不杀人,那就有可能被其他人所杀。
楚禾抱着头,又觉得欲哭无泪。
这里简直就是一个大型的屠杀场,她必须想办法离开!
过了不知多久,阿九再次浑身染血的回来了。
楚禾正坐在小池边思考着怎么出去,冷不防的被丢过来的纸包砸中,她回过神,看着怀里的油纸包,再抬头,“阿九,你回来了。”
阿九冷淡的“嗯”了一声,随手拿起一个药罐,从里面抓住了一条扭动的肉虫,接着挽起衣袖,露出了手臂上纵横交错,深可见骨的伤口。
那条肉虫被他捏爆成了汁水,落在伤口上,冒出了可疑的青色烟雾,神奇的是,他手臂上的伤以肉眼可见的状态在愈合。
还是如之前一样,肉芽蠕动,仿佛有万千蛊虫在组成新的皮肉。
不论看多少次,楚禾都是头皮发麻。
她小心的问:“你的对手,是越来越厉害了吗?”
阿九看向她。
楚禾说:“你以前不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不过是一群肉虫罢了,什么厉害不厉害?我迟早都会把他们都杀了。”
虽说他的蛊虫和药可以让他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愈合,但是疤痕还是会留下。
厮杀多日,能够活到后期的药人,肯定都是最强的那一批。
阿九之后要遇到的对手,只会越来越强。
楚禾看了眼自己手里的食物,纸袋上一如既往的沾着血,她早就猜到了,这儿所有的资源都要靠抢,这些天来她吃到的食物,肯定也是他在杀戮中抢来的。
今天纸包里只有一个馒头。
楚禾拿出馒头一分为二,纠结了一下,还是把多的那一半递给了他,“你也吃。”
阿九没有动作,“我不饿。”
楚禾抿抿唇,起身走过去,瞄了一眼他满是血污的手,伸手抓住。
阿九下意识的反应是把手抽出来。
但楚禾也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抓住了就不松手,用洗干净的帕子把他的手擦的干干净净,连指甲缝都不放过。
阿九颇为茫然,不懂她做这事的意义是什么。
楚禾把那一半的馒头放进了他干净的手里,“你吃。”
阿九瞥了她一眼,心里涌现出一股古古怪怪的感觉,这次倒是没有拒绝,而是放进嘴里咬了一口。
不好吃。
楚禾眼珠子转了转,抓着他的衣角,拉着他来到了水池边,她蹲下,指着水里,说道:“我看这潭水像是活的,你说这底下有没有暗河通道?”
阿九说:“没有。”
楚禾抬眸,“你怎么知道没有?”
阿九:“我就是知道没有。”
如果有的话,也就不会有这么多人被困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了。
楚禾也知道自己想多了,低着脑袋唉声叹气。
阿九对她的情绪变化不感兴趣,懒得多问一句。
楚禾演不下去了,再拽了拽他的衣角,“阿九。”
阿九问:“做什么?”
“你就没有想过离开这儿吗?”楚禾说,“我们可以去外面的世界,那儿白天有太阳,晚上有月亮,还有四季轮转,清风徐徐。”
阿九并无感触,“你说的那些我没有见过,能不能见,亦无所谓。”
楚禾眼皮子跳了跳,“阿九,你总不能让我们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过一辈子吧,现在只有我们两人还好,万一万一……万一我们的小宝来了,怎么办?”
阿九:“小宝是谁?”
“我们的孩子呀!”
楚禾站起来,抓着他的手按在自己的小腹上,煞有其事的说道:“你以前说过我们有了孩子的话就叫小宝,孩子是很娇贵的,生病了需要看大夫,会说话下地跑了,还要启蒙先生教他读书写字,等将来长大了,男孩的话还得娶媳妇生孩子,我们总不能让小宝永远被困在这个鬼地方吧!”
阿九:“……”
“我是无所谓,只要有你在的地方,我便能够活得自在,但是我不能让小宝跟着我们过这样的日子。”
她情真意切,还没有当母亲,就已经散发出了母性的光环。
阿九却没有那么好骗,“你肚子里没有小宝。”
换而言之,她没有怀孕。
楚禾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继续忽悠,“我现在是没有,但我们昨天……我们昨天都那样了,说不定一个月之后我就有了呢!”
阿九抓着咬了一半馒头的手一抖,“那样?”
“就是……就是我们又有了肌肤之亲呀!”楚禾捂住发烫的脸,偏过头,羞涩难抑,“只要有了肌肤之亲,就有可能会有孩子,你不知道吗?”
阿九:“……”
他真不知道。
楚禾背过身,娇羞的声音夹得令人起了鸡皮疙瘩,“而且我们还肌肤相亲了……那么久,就算现在想要……想要避孕肯定也来不及了,再说你那么厉害,又……又那么热情……”
阿九:“……”
楚禾转过身来看他,眉目含情,“万一我怀了双胎,也不是没有可能的呀。”
“啪”的一声,阿九手里的馒头掉在了地上。
“所以,阿九。”楚禾握住了他的手,郑重的说道,“为了我们孩子的未来,我们得想办法离开这里,对不对?”
楚禾又忧心忡忡,“如果不离开的话……我们的小宝一出生就被上面的人抓起来当药人,怎么办?”
阿九虽然长得高,但在情事一事上就是张白纸,楚禾的一番鬼话,成功的让他信了一大半。
他们以前有夫妻之实,她没有怀上小宝没有关系。
但昨天他们又肌肤相亲了,而且还抱着相亲了那么久,所以她这次还是有很大的可能怀上小宝。
正如楚禾所说,他那么厉害,她怀上双胎都有可能!
楚禾暗地里咬咬牙,决定给不谙世事的少年一点好处。
她踮起脚尖,慢慢的靠近,“阿九,我们的小宝,一定不能在这里出生。”
唇贴上来的那一瞬,他浑身紧绷。
幽暗的密室,烛火闪烁了一下。
地板上满是雕刻的木偶小人,它们四分五裂,好似是一个个活人在无声的屠杀里被撕碎得七零八落。
一道人影静坐其中。
银饰碰撞的叮当声清脆悦耳,发丝轻动,红色宝石耳坠隐没其中,泛着点点寒芒。
惨白的手从一堆破碎的木头里拿出那具完好的木偶,细细的看了一番,狭长的红色眼眸轻眯。
密室之外,是驻守的巫蛊门门徒。
“长老说少主天赋极佳,一定是最快能够斩断七情六欲的绝佳人蛊之王。”
“那是自然,只要少主成了蛊王,我们巫蛊门的实力将能到中原大派都望尘莫及的地步。”
“如今少主已斩了六情五欲,只剩下一情一欲,成为人蛊之王指日可待。”
“等着吧,我们巫蛊门大兴之日,不远了。”
阿九又出去杀人了。
楚禾也不知道他究竟信了自己没有,是否打算带她从这个鬼地方逃出去,她只能一如既往的留在石洞内等着他回来。
只不过这一次等的时间似乎比以往还要久。
楚禾几次张望洞口,在洞口徘徊,却也不见人影。
她心急如焚,“完了完了,他不会出事了吧。”
“楚禾。”
洞口外传来了少年的声音,这么多日子相处下来,对于楚禾而言分外熟悉。
她心中一喜,走到了洞口,“阿九!”
“楚禾。”
黑暗里还是只有这两个字传来。
楚禾脚步一顿。
外面的人似乎是等不到她,又在唤道:“楚禾,出来。”
“听清楚了,楚禾,我不在这里的时候,你不能踏出石洞。”
她的脑海里再次回想起阿九以前说的话,那双脚在洞内,无论如何也踏不出去。
“阿九?”
“我是阿九,楚禾,出来。”
楚禾心中疑虑更深,警惕的往后退了两步,自然是不打算走出去。
破空声忽然袭来,黑暗中出现了一条湿哒哒的长舌,只在呼吸之间卷上了楚禾的腰,再那么往回一带,楚禾整个人都飞了出去。
“呱!”
蓝色萤虫全都飞了出去,聚在楚禾身边。
楚禾被悬在半空中,抬起头一看,心脏差点骤停。
一只一人高的黄色蟾蜍,浑身都是令人感到恶心的疙瘩和粘液,它的舌头十分之长,正是它卷着楚禾悬在空中。
蟾蜍的嘴角不停的流出口水,看样子很想吃了她,只是因为有主人的命令,所以不敢妄自行动。
“蛊母,是我的了。”
蟾蜍头上,坐着一道人影。
同样的血色衣裳快要包浆了,同样的凌乱雪色长发,乱七八糟的糊了他一张脸,只能隐约看到长发之下那危险的红色眼眸。
楚禾晃在空中,有种想吐的感觉,“阿……阿九?”
“阿七。”
他纠正了一下,便不再多与她说话,拍了拍蟾蜍的脑袋,说道:“小黄,回去。”
“呱!”
蟾蜍欢快的应了一声,脑袋上托着少年,嘴里叼着女孩,一蹦一跳,在黑暗的通道里疾驰。
楚禾有所预感,自己被这个阿七带回去,一定没有好下场。
她在空中被晃来晃去,差点以为自己腰要断了。
“阿九——救命!”
阿七坐在蟾蜍上不动如山,发丝飞舞,胡乱的糊在他的脸上,淡淡的瞥了眼叫唤的女人,他语气冷漠。
“不用喊了,他正陷入死战,回不来。”
楚禾的声音一顿,在这刹那,她第一个想的居然不是自己要怎么办,而是阿九会不会真的回不来了。
他身上的伤一次比一次多,一次比一次吓人,却从不会落下给她带的馒头。
楚禾抬起脸,“阿九怎么了?”
“被它们围攻,这个时候,应该被分的差不多了吧。”
他说的“分”,是什么意思?
阿七的身形看起来与阿九一般无二,却远比阿九漠然,“那个蠢货明明得了绝佳的炼蛊材料却不用,反正他也要死了,与其浪费,倒不如给我炼成母蛊。”
“你说要把谁炼成母蛊?”
突如其来的声音,随着阴冷的腥风袭来的,是漫天的虫鸣。
蟾蜍猛然间停住,舌头被一把柳叶刀割断,缠住的人坠落之时,一只手臂及时把人捞了过去。
阿七从蟾蜍头上站起,微弱的蓝色幽光里,他衣裳猎猎,抬手一挥之间,诸多飞虫落地,却还有更多的爬虫藏在黑暗里对他虎视眈眈。
楚禾被人抱在怀里,抬起脸,欣喜雀跃,“阿九!”
下个瞬间,楚禾脸上神情一僵。
白发少年还是一身的血腥味,“滴答”的血声,在空旷的地道里像是成了一曲丧钟。
除了他抱着楚禾的那只手是完好的,另一半身子,血肉模糊。
楚禾愣了许久,“阿九……你的手呢?”
阿九瞥了一眼,并不在意,松开抱着楚禾的手,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染了血的油纸包塞进了她的怀里,“今天的食物。”
楚禾抓紧了油纸包,“你都这样了还去抢食物!”
阿九被她吼了一句也有脾气,“还不是因为你吃的多!”
楚禾也想嚷回去,但一看到他血流如注的半边身子,什么话也憋不出来了。
阿七居高临下,被忽视的感觉令他气息更冷,“你身负重伤,打不过我。”
阿九站出来,挡住了楚禾,虽然身子已经只血淋淋的剩下半边,却还是能勉力遮住楚禾的身影。
阿九嗤笑,“杀你,我用一半的力量就够了。”
“狂妄。”
他们用的苗语交谈,楚禾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却能够透过气氛猜到一些。
她看着阿九那血肉模糊的身体,突然意识到了一点,她会是个累赘。
阿九回过头, 抬起那只完好的手,一条小青蛇缠绕在他的腕间,头颅朝着楚禾的方向,危险的吐出了猩红的信子。
楚禾仓惶后退一步。
少年犹如血人,说道:“你跟着小青先走。”
楚禾神情微滞。
“如果……如果……小宝来了的话……”少年抿了抿唇,十分艰难,视线落在她的小腹之上,不过片刻,他收回目光,“算了,你先离开。”
她往前一步,“阿九。”
少年不看她,“别拖我后腿。”
楚禾步子停住。
小青蛇爬到了楚禾的肩头,蹭了蹭楚禾的脸。
楚禾转过身,顺着有蓝色萤虫的方向跑了过去。
阿七说:“你赢不了我。”
“最起码可以让你给我陪葬。”
阿七:“你为了一个母蛊,要与我以命相搏,愚蠢。”
“她不是母蛊。”阿九迎着腥风往前,阴风抚过他的长发,露出了染着血色的眉眼,究竟是血的颜色更艳,还是红宝石般的眼更艳,已经分辨不出。
“她是小宝的娘。”
两个红衣白发的少年目光撞在一起,埋伏在黑暗里的蛊虫们汹涌而出,宛若兽潮,誓要吞噬彼此。
另一边,楚禾不知道跑了多久,通道两边的石洞里,以前会偶尔出现的红色眼睛都已消失不见,仿佛是暗示着这场屠杀即将结束。
她问小青蛇,“阿九会不会死?”
小青蛇点头。
楚禾手里还抱着那包变形的馒头,上面的血迹已经干了,又冷又硬,这要换做以前,她是绝对不会看这种本该扔在垃圾堆里的东西一眼。
可是这些时日,她全靠着这些血馒头填饱肚子。
她撒的那些谎全是为了活命,那些谎言并非没有破绽,仅仅是因为她仗着他不谙世事,才骗的他信了自己是他的未婚妻。
还信了……信了他们会有小宝那种鬼话。
楚禾的脚步越来越慢,直至最后彻底走不动了。
蓝色萤虫飞舞在她的周围,为她提供光亮,指引着她往可以活命的方向逃去。
聪明的做法,当然是顺着有光的方向跑。
但偏偏有时候她并不怎么聪明。
楚禾手里的东西掉落在地,回过身,她迈出了脚步。
她跑过一个个黑暗幽深的石洞,在幽暗的蓝色微光里,与一道隐藏着而不起眼的红色眼眸擦肩而过。
那是一道气息与黑暗完全融合的身影。
黑色的彩绘傩面具遮盖住了他的面容,浓密而柔顺的白色长发坠至脚踝,女孩跑过去的微风拂了他的一缕发丝,勾住了衣服上的银饰。
“叮当”一声轻响,恍若错觉。
虫潮的尸体聚在一起,又成了蠕动着的,如同还富有生命一般的黑色物质,它们团团聚在一起,像是流沙,又像是沼泽,吞噬着一切深陷其中之物。
楚禾的脚步停在虫兽尸体之前,头皮发麻,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小青蛇从她的身上跳下来,落在地上,飞快的游弋在虫兽尸体之上,又回过头来看楚禾,仿佛是在告诉她,它闻到了主人的味道。
楚禾一跺脚,豁了出去!
她跟着小青蛇爬上虫兽堆积成山的尸体,深一脚浅一脚,那些蛊虫又好似是根本没有完全死绝,软软滑滑的东西缠上她的脚,让她闭着眼睛高声叫了起来。
“走开!”
“离我远点!”
“好可怕!”
“小青,我怕虫子啊!”
楚禾吱哇乱叫,拼命地甩着脚,她是真的怕虫子,被虫子碰一下都会哀嚎。
可她叫的厉害,往上爬的脚步却也始终没有停下。
小青蛇守护在她的身边,咬死一只又一只试图靠近她的虫子,饶是如此,楚禾的手上也被不知名的虫子叮咬了几下。
她的身体又在发冷,却无暇顾及。
“阿九,阿九!”
“你在哪儿!”
“你要是活着就吱一声!”
下一刻,“吱……”
楚禾停下脚步,眼睛四处张望,萤虫往一处聚集过去,照亮了一只从虫兽尸堆里伸出来的半只手。
“阿九!”
楚禾跌跌撞撞的爬过去,伸出手努力的把周围的虫兽尸体扒开,有些蛊虫有着尖刺与甲壳,她的手一碰上去便被划出了好几道伤口。
小青蛇守护在旁边,来一只爬虫便被它一口咬住。
楚禾的手失去了知觉,只知道机械性的重复着挖人的动作,许久过去,少年那腐烂了一半的容颜出现在了黑色的尸堆中。
“阿九……阿九……”
楚禾不知道应该如何下手,想要去捧起他的脸,却又不敢落手。
少年另一半还没有腐烂的脸上,苍白之上浮现出一道道血色的裂痕,好似是一个摔裂的陶瓷娃娃,一碰就碎。
一只红色的眼眸勉力睁开了缝隙,落进了她狼狈不堪的面容。
“不是让你走吗……蠢货,你回来……做什么?”
“你都快死了就别说话了!”楚禾见他还有精神骂人,眼里看到了希望,手上动作不停,再把掩盖住他的虫兽尸体扒开。
“我带你回石洞,那里有很多药罐,就像以前一样,你用了那些药,一定很快就能好了。”
楚禾拖住了他的上身,努力的把他拖出来。
但也仅仅只有一个上半身,被她从虫兽尸潮里拖了出来。
楚禾怔怔的看着他,陷入了无措。
如今的他,连一半完好的身躯也没了。
“我活不成了。”
楚禾朦胧的视线落在他的脸上,“你说……说什么?”
“我活不成了。”他说,“药人以蛊虫饲养,死亡之时,又会反过来饲养蛊虫,对于它们而言,我是最好的食物。”
“但是……但是你那么厉害,又怎么可能就这么没了!”
一滴温热的液体落在他裂开的肌肤之上,又很快沁入他的血肉,与血液混在了一起。
阿九眼睫轻颤,他已经没有多少力气,感官也在渐渐的丧失,奇怪的是,这滴眼泪的温度他却感受的很清晰。
“你在为我哭吗?”
楚禾胡乱的擦着眼睛,“我没哭!”
“我看到了,你哭了。”
“我没哭!”
“你哭了。”
“我没有!”
“你有。”
……
小青蛇在旁边,歪了歪脑袋。
楚禾恼羞成怒,“都这种时候了,你可不可以别这么欠揍!”
阿九:“你是我未婚妻,我都要死了,你承认你为我哭不行吗!”
楚禾:“……好吧,我是哭了。”
阿九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又成了奄奄一息的状态,他呼吸一点点急促,视线黏黏糊糊的黏在她的脸上。
“我死了,你会改嫁吗?”
楚禾:“会。”
阿九气极,“我不许你带着小宝去改嫁。”
“那我把小宝丢了再去改嫁。”
快要死的人咬牙切齿,“楚禾,你说点好话哄我会死?”
楚禾:“你不服气的话,就等你伤好了再来教训我。”
他没了声音。
楚禾也不管他,低着头没有停下在虫兽堆里摸索,只找出了一条腿,也不知道是阿七和阿九的。
转念一想,他们长得也差不多,将就着用也不是不行。
楚禾一手抓着那条腿,又背起他残破不全的身躯,忍着深入骨髓的寒意,一点点的带着他爬下了尸山,跨过了血海。
小青蛇跟在后面,时不时地回头望一眼。
阿九的下颌搭在她的肩头,听到了她同样越来越急促的呼吸声。
“楚禾,你只是在做无用功。”
“不试试怎么知道?”楚禾说,“我看你那些蛊术都挺厉害,活死人肉白骨也不是没有可能,我给你捡回来了一条腿,将来你有一只手,一条腿,虽说是难看了点,但是拄着拐杖,也不是不能走。”
楚禾回头看了他一眼,“等你伤好了,我就带你回中原,我家很有钱,以后我养你。”
她的耳边浮现出短促的低笑。
也不知是在嘲笑她的愚昧无知,还是盲目乐观。
“你不是说……你的父亲不喜欢我,嫌弃我没钱,又嫌弃我学识不高。”
“没关系,我爹要是嫌弃你,我就带你搬出去住。”
“中原人大都刻板迂腐,你不怕……遭人非议吗?”
“我都和你私奔了,我还怕这些?”
此时此刻,楚禾居然都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在逢场作戏,还是假戏真做,谎言说的太多,她自己也难以分清楚何为现实,何为虚幻。
这条由萤虫微光铺成的幽道,他们已经走不出去了。
那么是真是假,也都不重要了。
“中原……是什么样子?”
少年的声音越来越轻,靠在她的肩头,似乎是轻羽,一阵风吹来,就能随着风消散。
楚禾的脚步也越来越慢,沉重得好似是灌了铅,这条黑暗幽深的通道,一定是迫切的想要留下她。
“中原可漂亮了,就说我住的江南,春可赏花,夏可采莲,秋可品月,冬可观雪,那儿还有好多好吃的东西,阿九,你一定会喜欢的。”
背上的人没了回应。
楚禾模糊的视线凝视着前方,“要是……要是我们可以一起去中原就好了。”
坠地的声响回荡在浑浊的空间里,突兀刺耳。
两道人影出现,如同看蝼蚁一般看着地上的人。
一人笑道:“如今少主七情六欲俱斩,这蛊王成了!”
另一人却是将贪婪的目光落在浑身散发着寒气的女孩身上,“此女是先天的纳灵体质,用她来炼蛊,定可以炼成圣蛊。”
两个男人一起往后,弯腰伸手行礼,恭敬说道:“少主蛊王大成,又得母蛊,实乃我巫蛊门之幸!”
红衣白发的面具人往前一步,脚链上的小铃铛轻撞,清脆动听。
黑色为底的彩绘面具阴森诡异,只能看到那双红色的眼眸澄澈漂亮,毫无杂质。
他的视线往下。
少年残缺不全的身体,血腥而恶心。
女孩身形狼狈,寒冷让她在失去意识的情况下也把身体缩成了一团,她的呼吸越来越弱,不过是三息之后,就会丧命。
没有等来少主的回应,两个男人对视一眼,很快也就想明白了。
斩去七情六欲的人,自然对什么都是不以为意的冷漠。
其中一个男人说道:“少主,我们这就清理干净。”
他弯下腰,首先去动楚禾的身体,这可是难得一见的母蛊材料,不能浪费了。
血花忽然飞溅,男人的脑袋爆炸,成了一滩烂肉落在地上,一只毒蝎爬了出来,舔着血迹,十分享受。
直到男人失去头颅的身体落在地上,他的同门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再转眼一见,地上那残缺不全的身体发生了变化。
阿九身体化成了灰烬,出乎意料的是,灰烬之中存在着一枚如玉的碎片,通体透明,有着不染血腥的圣洁。
那碎片飞回苍白的手中,又融入肌肤,不见踪影。
“少、少主……你的欲念没有……没有被……”
石壁上的影子,可见男人惊惧之下退后一步,但在刹那之间,影子被四分五裂,血肉“哗啦啦”的坠落在地。
黑色的毒蛛攀附在石壁之上,不知何时吐出了丝线,优雅的织出了一张网。
修长而惨白的手指触碰上了楚禾伤痕遍布的指腹,像是感受,又像是试探,慢慢的,又握住了她的整只手。
她被人打横抱起,嵌入了熟悉又陌生的胸膛,寒意霎时间退散,紧皱的眉头点点舒缓。
蓝色萤虫熄灭,通道陷入黑暗。
只有“叮叮当当”的声音随着稳稳的步伐闹着,谱成了幽暗诡谲的异域小调。
“听说巫蛊门的少主跑了,苗疆那儿都乱了。”
“好好的少主不当,跑什么?”
“这我哪知道?反正巫蛊门的人跑了,和我们普通人也没啥关系。”
……
楚禾是被外面的交谈声吵醒的,睁开眼,看着木质结构的车顶,她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活了还是死了。
车轮压过石头,晃动了一下。
楚禾脑袋磕到了车顶,疼痛感让她立马有了真实感。
撑着身子坐起,她环顾四周,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车厢,再低头看自己,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一袭藕粉色襦裙,上襦绣着银线缠枝莲纹,领口微敞露出纤细脖颈。下裙垂坠如流云,绣着的蝶群似要振翅飞出。
她过惯了千金大小姐的日子,自然能够看出来自己身上这身衣服不便宜。
难道她又穿了?
楚禾摸摸自己的脸,干干净净,没有半点污秽。
她四处张望,从堆积在一旁的杂物里翻到了一枚铜镜。
楚禾赶紧拿起镜子一看。
肌肤胜雪,眉眼如画,唇角梨涡轻旋。
这还是她的脸。
楚禾猛然间想起了什么。
“阿九!”
她爬过去推开车门的瞬间,“叮铃”声回响在耳侧,清风徐来,雪白的发丝轻拭她的脸颊。
“有事?”
云散月出,清冷的光洒落枝头,也照亮了独坐车前的红衣少年。
如雪的白发,一侧几缕发丝编成了小辫子,与其他长发一起被红色头绳束成了马尾,风拂动了发尾,也拂动了他左边耳下的白羽红宝石耳坠。
与中原人截然不同的服饰上有着银饰做点缀,尤其是那勾勒出劲瘦的腰身的腰带上还坠着银色金属打造的羽饰,即使是没有风的时候,他稍微一抬眸,一投足时,银饰相撞,便能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楚禾一时间愣住了,“阿九?”
红衣白发的少年俯着身,几缕发丝顺着他的肩头垂落,红色发带在夜里与发尾勾勒出了风的弧度,他笑眯眯的模样友善无害,银饰相撞,偶尔传来的叮当响轻快又活泼。
“怎么,你睡一觉醒来,便不认识我了?”
楚禾眨眨眼,微微往后,坐直了身子,她恍惚了好一会儿,回忆起当时的惨烈,又冲过去抓起了他的手左右看看。
除了体温还是冷的,其他的一切都和常人无异。
少年一条腿屈起,笑问:“你还要检查这个吗?”
银色的脚链轻晃,闪烁着月色皎洁的光点,衬着他纯真无垢的笑,这个清冷的夜色通通都热闹了起来。
楚禾还有点呆,“你把自己拼好了?”
“嗯,我把自己拼好了。”
楚禾:“你怎么做到的!”
“就像是这样。”他手里出现一个小木偶,与其说是木偶,倒不如像是传闻里的巫蛊娃娃。
掰断木偶的一截手臂,再扭动着装上去合拢。
他抓着小木偶的手臂朝着她的方向挥了挥,“这样就拼好了呀。”
楚禾看看小木偶,又看看他。
阿九笑出声,把木偶放进了她的手里,“送你玩。”
与此同时,他的肩头窜出来了一条小青蛇,冲着楚禾吐了吐信子,宛若在和她打招呼。
楚禾紧绷的身体终于放松,她双手抱着小木偶,长长的松了口气,“我还以为我们死定了。”
阿九一手撑着下颌,笑眯眯的盯着她。
楚禾又不由得抬眸。
习惯了他披头散发,穿着那身包浆的血衣,像是垃圾大王般的模样,现在看到他衣衫整洁,异域风情十足的样子,她还有些不习惯。
马车停了,有人送来了食物。
“天色已晚,我们打算在这里修整一夜,条件简陋,只有些粗茶淡饭,请两位不要嫌弃。”
楚禾看向周围,这才发现大约有十多个男人,好几辆车,车上堆满了货箱,唯有她坐的这辆马车还算舒适。
送来饭食的人态度很是小心翼翼,恭敬到了诡异的地步,显然是怕极了阿九。
阿九却是笑容满面,很是平易近人,他接过食物,还十分有礼貌的道了谢。
男人擦了擦脸上的汗,赶紧退的远远的,与同伴们坐在了一起,生了篝火,搭起了帐篷。
楚禾往阿九的身边挪了挪,“他们是什么人?”
“从苗疆去中原的商队。”阿九把饼分给了楚禾一个,又将一个水袋放进了楚禾的手里。
楚禾确实是口渴,她喝了好几口水,才让嗓子好受不少,手里的干饼虽然看起来不怎么样,但总比吃腻了的馒头要好不少。
她见阿九肩头上的小青蛇一直看着自己,掰下来了一点饼干,送到了小青的嘴边。
小青嗅了嗅,一口把送过来的食物吞了进去。
楚禾自己咬了口饼干,好奇的问:“我们是怎么逃出来的?”
阿九摸着小青蛇的头顶,云淡风轻的道:“杀出来的。”
楚禾“哦”了一声,没有再多问。
但过了一会儿又一会儿,她还是按捺不住,“谁给我换的衣服?”
阿九一双眼幽幽的看她,也不说话。
楚禾要表情崩溃之际,阿九指了个方向,“她换的。”
就在货车之后,出现了一个中年妇女,她应当是在商队里负责的后勤,正在烧水。
楚禾悄悄地松了口气。
阿九:“你在庆幸不是我为你换的衣服?”
她求生欲很强,“不,我是在遗憾叹气,换衣服的人不是你。”
阿九微笑,“下次一定。”
那还是别有下次了吧。
楚禾把衣领往上拉了拉,又问:“我身上的衣物是商队的吗?”
阿九点头。
“这衣服应该不便宜,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钱?”少年眨眨漂亮的眼眸,“他们没有问我要钱。”
楚禾:“没有要钱?”
“是啊,他们跪下来求着我,说要把这套衣裳送给你,我见他们哭的太惨,便为你做主收下了。”
楚禾:“……”
这支商队一直做的是来往于中原与苗疆的生意,也就这次返程时遇到了阿九这个煞神,真是倒霉透顶。
方便回来的商队老板见到手下的人生了火,赶紧去踩灭。
“最近有传闻这一带有马匪活动,你们还在这里生火,不是明晃晃的告诉他们这里有人等着他们来抢吗?快把火灭了!”
周围的人赶紧行动起来,把火熄灭,却已经晚了。
马蹄声由远及近,不过一会儿,诸多提着大刀的人影已经把商队团团围住。
商队的人聚在了一起,惶恐不安。
老板还算顶事,先是行了一礼,再说道:“我们惊扰了几位壮士,是我们的不对,我们愿留下喝茶钱,就当是与壮士们交个朋友,我们很快就离开,可好?”
马匪头领笑道:“你还挺上道,不过我们这么多兄弟,喝茶肯定是不够的,怎么说也得大鱼大肉,好吃好喝招待着。”
这些人如果不留下全部身家,恐怕就只有丢命了。
商队老板面有难色,把钱全交出去,那么他们这一年就全白忙活了。
但是命肯定比钱重要。
马匪们也不着急,他们知道这些人总要有点时间纠结一下才能做出决定,要么留钱,要么钱和命都留下。
与此同时,马匪首领一双眼睛也在四处张望。
商队里有个女人,却是半老徐娘,没什么价值。
视线再落在不远处的那辆马车上,红衣白发的苗疆少年宛若夜色里昳丽的山鬼,尤为引人注目。
马匪首领一惊,以为自己真遇到了艳鬼。
但看那苗疆少年却不像要多管闲事,只是静静地倚靠在车门那儿,逗弄着手里的青蛇,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
据说苗疆人多诡谲,但苗疆人通常也不想掺和进中原人的纷争之中。
马匪首领暗暗松了口气,可幸运又不幸运的是,他眼尖,注意到了有那么一双白皙如玉的手攀附在少年的手臂之上,那双手如春日新抽的柳丝,纤长柔韧,指尖莹润似凝脂。
以他的经验来看,那藏在少年身后的,定然是一个美人。
马匪首领不动声色,驾着马一点点挪动,渐渐的,躲藏在少年身后的女孩露出了容颜,他眼里闪过惊艳。
冰肌玉骨,光彩照人。
楚禾感觉到了那道探究的视线,不由得抓着阿九的手臂用了力气。
对于马匪这行而言,杀人放火,劫财劫色,就是他们的本职。
“哟,这里还藏了个美人!”
又有马匪骑着马赶了过来,这是一个独眼男人,想要冲过去,首领却一手拦住了他。
“大哥?”
首领忌惮的看了眼少年,“那是苗疆人,若是巫蛊门的人,不好对付。”
提起巫蛊门,独眼男人打了个冷颤。
“可是……可是那么美的人,如果送上去……”
马匪首领低声道:“好了,此事还可以从长计议。”
如果不是谨慎,他也不可能坐上首领的位置。
独眼男人还是有些馋,不舍的回头看了眼,也就是这一眼,他的眼睛忽然密布血丝,眼球凸出,在惨叫声里,眼球从眼眶里掉了出来。
血淋淋的空洞里,爬出了数条百足虫,很快覆满了他这张脸。
不知是何时,也不知是如何被下的手,短短时间里,他的眼睛居然像是成了孵化幼虫的虫窝。
两只眼睛都失去的男人摔落在地,捂着脸哀嚎。
其他人都被吓了一跳。
马匪首领立马看向前方,又惊又怕,“公子,我们与你并没有恩怨,你何故要下此毒手?”
少年指尖绕着自己的一缕小辫子,语气幽幽,“你们吵到我了。”
倒在地上的人已经没了动静,他的身体却像是成了虫子们最好的食物,一堆多足的虫子吸食着他的血肉,短短时间里,血肉模糊一片。
马匪首领心下骇然,握着缰绳的手略微发抖,“如有得罪之处,我们向公子道——”
“我说了,你们很吵。”
霎时间,惨叫声不绝于耳。
一个个马匪摔落在地,惊恐的抓着自己的皮肤,只觉血肉里有东西在翻涌,偏偏手指把自己的肉都抠了下来,却抓不出任何异物。
马匪首领下意识的转身想跑,眨眼间,身体腐烂的味道传入鼻尖,他颤抖着,僵硬的低下头,见到自己的手背上肌肤腐烂。
也恰恰是他低头的一瞬间,脆弱的脖子再也承受不住压力,头颅“砰”的一声掉落在了地上。
“啊——!!!”
商队的人们挤在一堆,失声惊叫。
楚禾同样想叫,但怕吵了少年的耳朵,不敢叫出声。
她慢慢的收回抱着少年手臂的手,试图往后退。
但少年看了过来,红色的眼眸,静静地凝视着她。
不知为何,有种直觉提醒楚禾,现在后退不是个好主意。
阿九忽然挪动了身子,把另一侧的手臂送到了楚禾的身前,他眉眼弯弯,唇角也漾起了漂亮的笑意。
“腻了的话,就换只手给你抱抱。”
叠词词,很恶心。
楚禾脸上挤出笑容,僵硬的伸出手,抱住了他递过来的手臂。
那些急剧腐烂的尸体还在,夜风里都是难闻的味道。
楚禾不得不把脸埋进了他的胸膛,眼不见为净后,她干巴巴的闷着声音说:“下次,能用点温和的手段吗?”
阿九垂下眉眼,见到了她毛茸茸的头顶,他的白色发丝同样低垂,像是与她的黑发混在了一起。
伸出手,指尖戳了戳她的发顶,他单纯无辜的问:“怕了?”
“不。”楚禾没抬头,小声说,“就是觉得辣眼睛。”
阿九思索了一下辣眼睛的意思,随后,他咧开嘴一笑,“好吧,下次不让你辣眼睛了。”
商队的人眼睁睁的看着凶残的马匪在眨眼间就化成了一堆血肉,俱是浑身发颤,庆幸自己在马匪前捡回来了一条命,却也越发感到恐慌。
这红衣白发的苗疆少年时常笑容满面,看着甚是好相处,实际上却杀心甚重。
他们生怕在神不知鬼不觉之间,就成了下一具残缺不全的尸体。
好在他们很快就到了一座名为“枭”的城镇,在进城后,他们可以和这个诡异的苗疆少年分道扬镳了,一个个都溜得飞快。
枭城看着热闹,是富庶之地。
楚禾走在路上,已经发觉了有很多人都把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
虽说她对自己颜值很有信心,以前走在街道上也不是没有人盯着她看,但今天来来回回看她的人似乎也太多了。
是因为她被关在地下世界里太久,所以还不适应,有了错觉吗?
与她相反,阿九则是自在多了。
他闲庭漫步一般,一双漂亮的眼眸偶尔停留一下。
街道上的小摊,卖着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多彩的油纸伞,绚烂的玉器宝石,五颜六色的面具……
他的目光几经流转,隐约藏着几分新奇。
楚禾偷偷的瞄了他一眼,忽而说道:“等等,我们先进一趟当铺。”
阿九说:“当铺?”
他第一次听到这个词语,尚不能理解。
“就是当东西的地方。”
阿九被楚禾拉着走进了旁边的当铺,自从来到这个人多的地方后,楚禾就时不时地会注意拉他的手一把。
这让他有了一种自己似乎是个孩子,而她怕他走丢的错觉。
到了柜台前,楚禾取下了手腕上的镯子,“老板,我要当这个。”
老板拿起镯子看了看,又瞥了眼楚禾,见楚禾衣着不凡,应当是个识货的,也不好压价,报了个还算个公道的数字。
“一百两。”
楚禾抿抿唇,这个镯子可是她最喜欢的一件首饰,否则也不会在离家的时候戴上了,但是现在她缺钱,即使这个数字和她买来的数字相差有些大,但考虑到现在缺钱,老板压价也不算太过,她还是点了点头。
“好吧,就一百两。”
老板脸上顿时露出笑容,取了银钱给楚禾,伸手拿起了这枚成色极佳的手镯。
但眨眼之间,这枚手镯又被人抢走了。
阿九手里握着冰冰凉凉的玉镯,“这是楚禾的东西。”
老板表情一变,“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你们到底是不是诚心做生意的?”
楚禾赶紧从阿九手里拿走手镯,又放进了老板的手上,她对阿九说道:“东西我已经当给他了,这就是他的东西了。”
“可是这是你的东西。”
此时此刻,他又像是个只认死理的固执孩童,只认定了这是她身上佩戴的东西,便该是属于她。
楚禾抓着阿九的手往外走,努力的解释,“当东西的意思,就是我把东西卖给他了,我拿了钱,那件东西自然就不属于我了,阿九,我们现在正缺钱。”
阿九目光澄澈,泛着点点光。
楚禾抓着他到了一个摊贩前,要了一串糖葫芦,往他的手里一塞,“你尝尝好不好吃。”
阿九低头看了眼,先是鼻翼轻动,大约是没有嗅出什么奇怪的味道,这才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刹那间,他的眼里迸发出了光彩。
楚禾仰头看他,眉眼一弯,笑道:“看吧,这些好吃的东西是需要用钱才能买来的。”
阿九眼睫轻颤,红色眼眸中投下小小的阴影,“不需要用钱,也能买来我想要的东西。”
楚禾瞪他,“那叫抢劫,不叫买!”
阿九“哦”了一声,也没和她争辩,小小的咬了一口糖葫芦上的糖浆,水润润的眸子里漾起了漂亮的涟漪。
楚禾估计自己身上这名贵的衣裳也是他用武力“买”过来的,心底里还有些过意不去,后来也是靠用阿九变相从马匪手里救了商队的人这件事来安慰自己,衣裳就当是报酬了。
他在地下生活太久了,缺乏正常的人际交往,除了杀人,别的还真是一窍不通。
楚禾怕他真会犯下大错,不得不一双眼睛紧紧的盯着他,因而注意到了他总是喜欢多看鲜艳色彩的事物,才想着买红艳艳的冰糖葫芦给他尝尝鲜。
她说:“我们现在得找个客栈休息。”
阿九:“我不累。”
“我累!”
阿九幽幽道:“真弱。”
楚禾眼皮子一跳,念在他们也是生死与共过的关系了,不想和他吵,她找了个路人问了路,往前走去。
“客栈就在前面,我们快点过去。”
楚禾走了几步,意识到人没有跟上来,回头一看,他还站在原地。
阿九咬碎了一个山楂果,酸酸的感觉令他眉间一蹙,表情像是要皱了起来,但很快混着糖浆的甜又涌了上来,盖过了山楂果的酸,他表情舒缓,隐隐又流露出了几分欢喜。
楚禾双手叉腰,“阿九,走了!”
少年抬眸,眼珠子转了转,朝着她伸出了一只手。
楚禾扶额叹气,一跺脚,还是认命的走了回去,牵住他的这只手,带着他走在人群之中。
这下子,她都有种感觉自己好像是怕小朋友走丢,不得不牵着他的手的错觉。
听着“嘎嘣”脆的声音,楚禾赶紧告诉他,“果核不能吃!”
“为何不能吃?”阿九说,“它们没有毒,不会肚子疼。”
这算什么话?
楚禾:“当然是因为果核不好吃,吃果子要吐核,这是常识,你要是喜欢吃,我以后再给你买就是,没必要把果核都吞了。”
阿九眼睛闪闪发亮,“还买?”
楚禾板着脸,“今天你吃过了,不能买。”
“哦。”阿九敷衍的应了一声,又咬了一口小果子,也不知道有没有把她的话放在心上。
客栈不大,只有一个老板,两个伙计,伙计在忙,老板见到有客人上门,立马迎了过来。
“两位客官是吃饭还是住店?”
楚禾道:“住店。”
老板笑容满面,“两位要几间房?”
楚禾:“两间。”
阿九:“一间。”
闻言,楚禾与阿九互看一眼,再次同时开口。
“两间。”
“一间。”
老板意识到了什么,瞅了眼年轻男女进门后才分开的手,笑眯眯的说道:“客官,小店只剩下一间房了。”
楚禾说:“那其他客栈……”
“实在是不凑巧,近日城中有赏花宴,来了不少游客,其他客栈早就住满了。”
楚禾:“……”
阿九一口咬了一颗果子,也不急着咬碎去尝山楂果的酸,而是静静地等着糖浆融化的甜味,苍白的面容,脸颊微鼓,有几分滑稽。
他不吭声,完全是打算等着楚禾做安排似的。
楚禾看了眼外面的天色,以及那来来往往的人,有些头疼的揉了揉脑袋,最后只能妥协,“好吧,我们就要这间房。”
老板要了定金,喜笑颜开的让伙计送两位客人去楼上的房间。
另一个忙完的伙计凑了过来,小声说道:“老板,我们店里还有那么多的空房间,你怎么就说只有一间房了?”
老板抓着算盘晃了晃,算珠归位,他老神在在的哼哼出声,颇有几分高人气势。
“在我店里,只要是闹矛盾的小夫妻,那通通都只会剩下一间房可住。”
伙计竖起大拇指,“老板,高啊!”
小二领着两位客人上了二楼,嘴里还絮絮叨叨的介绍着当地美食,很是热情。
旁边房门打开,一位佩剑的青年缓步走了出来。
剑眉星目,丰神俊朗,蓝衣翩翩,气质卓然。
擦肩而过之时,青年配着的长剑如有感应,忽然猛烈颤动,他一手按住了剑,抬起了眼眸。
那一身绯衣的苗疆少年,咬着嘴里的糖葫芦,神情冷淡,目光轻动,对探究的视线不避不让。
青年按紧了手里的剑。
“阿九,你晚上想吃什么!”
楚禾踮起脚尖,神情灵动的面容凑到了少年的眼前,也勉强成功的隔绝了两道水与火一般的视线。
阿九默默盯着她。
楚禾踮起来的脚都酸了,身影颤颤巍巍,脸上挤出来的笑容越发灿烂,“小二推荐他们店的招牌菜白斩鸡,就吃这个,怎么样?”
阿九咬了一口最后一颗糖葫芦,含糊的说:“随你。”
“那就白斩鸡,再来个三鲜肉丸汤,最后来个小菜就好了。”
小二连忙记下。
躁动不安的剑慢慢平复,青年看着那一行人远去的背影,松开了按着剑的手,下了楼梯。
小二送两位客人进了客房,说道:“请二位稍等,稍后便把饭菜送过来。”
离开之前,小二想了想,多看了眼楚禾,还是提醒了一句:“最近城里有些不太平,二位客官,入夜之后还是不要出去比较好。”
楚禾问:“城里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吗?”
小二回答:“近来有女子失踪事件频发,人心惶惶,府衙时至今日也没有抓到真凶,大家都在传……都在传这一定不是人做的。”
小二说着打了个冷颤,不敢再多说,只说自己有事情要忙,先一步离开。
房门关上,阿九自顾自的坐到了椅子上,小口小口的咬着他的最后一颗糖葫芦。
这最后一颗糖葫芦,他吃的慎之又慎。
楚禾听了小二的话,回忆起今天走在街道上的一幕幕,这才意识到了不对劲在哪儿。
街上虽然人多,却没有妙龄女子出现,楚禾一个漂漂亮亮的女孩大大方方的出现在街道上,可不引人注目吗?
她仔细回忆了一番剧情。
现在男主还在失忆,与女主过着淳朴的田园生活,枭城在剧情里似乎并没有出现。
楚禾眼角的余光扫到了阿九,实在是看不下去,她抓着那根糖葫芦棍子往桌子上一拍,“好了,待会就吃饭了,别舔了!”
阿九瞄了眼那根糖葫芦棍子,又瞄了眼楚禾的脸色,舌尖舔过唇角,慢吞吞的“哦”了一声。
楚禾“哼”了一下,也坐在了椅子上,不搭理他,而是把钱都掏了出来算账。
算了一遍又一遍,她嘴里念念有词。
“想要回到阳城,还得要一个月左右的路程,住店的钱,吃饭的钱,买衣物的钱……”
阿九两只手搭在桌子上,撑着下颌,犹如宝石般璀璨的眼睛无聊的盯着楚禾算账的手,苍白的脸上更是写满了倦意似的。
桌子底下,楚禾的脚猛然间被踢了一下。
她抬头看了一眼,很快又收回目光,在必备花销的账单里补了一句:“还有买零嘴的钱。”
没过一会儿,她的脚又被人踢了。
楚禾这回没有搭理,只是搬着凳子往旁边挪了挪。
几个呼吸间,桌子底下那只作乱的脚再次踢了过来。
楚禾脑门上蹦出青筋,拍桌而起,“阿九,你够了啊!”
阿九被吼了一声,像是没有反应过来。
许久之后,他缓缓的眨了眨眼睛,长睫轻颤,小青蛇不知道又从哪里突然冒了出来,缠在他的手臂上。
阿九的指尖轻抚小青蛇,嘴里慢吞吞的嘀咕:“你也饿了?嗯……你想吃肉。”
小青蛇不会口吐人言,他却煞有其事一般与小青蛇交流的毫无顾忌。
“不行,不能吃楚禾。”
“她不是我。”
“拼不好的。”
楚禾背脊发凉,赶紧说道:“阿九,明天我给你买两串糖葫芦!”
阿九瞥过来一眼,幽幽说道:“你说什么?太远了,听不清呢。”
楚禾从善如流,拖着凳子往他的方向一挪,坐在了他的身边,她露出讨好的笑容,抱着他的手臂,黑色的眼眸里笑意盈盈。
“阿九,我说明天给你买两串糖葫芦吃呢。”
阿九下颌轻扬,坐的端正,“好吧,你非要请我吃,我也没有别的办法。”
楚禾心里暗骂一句:“装。”
小二送来了饭菜,色香味俱全。
楚禾嘴里淡出鸟味了,好不容易见到正常的饭菜,想要狼吞虎咽,但到底是顾及淑女形象,只细嚼慢咽。
可旁边时不时地传来啃骨头嘎吱作响的声音,十分突兀刺耳。
楚禾忍无可忍,扭头看去,“阿九。”
少年嘴里叼着一块啃了一半的骨头,垂眸看她时,目光纯真无邪。
楚禾隐约有种错觉,他很像是一只白毛大狗狗。
到底算是她把他从苗疆拐出来的,而且他之前差点以那么惨烈的方式死了,也有一部分是她的原因。
算是她欠了他的了。
楚禾试图用筷子夹走他嘴里叼着的那块骨头。
他咬的紧紧的,没有成功。
楚禾表情严肃,“不能啃骨头,只有小狗才啃骨头。”
阿九眼珠子动了动,松开了嘴。
楚禾嫌弃的把骨头扔到一边,从那份白斩鸡里挑了一块去了骨的肉放进了他的碗里,“好好吃肉,你才能多长点肉。”
“你太瘦了,中原的男人太瘦了,可不讨人喜欢。”
“而且多长点肉也不容易生病,我们一路上还能省下不少医药费。”
“不过我们的钱肯定不够用,还得想办法多赚点钱才行。”
……
她絮絮叨叨个没完,每念叨完一句,就往他的碗里放一块剔了骨头的肉,那碗三鲜肉丸汤里的肉丸子,大部分都进了他的碗里。
楚禾说到后面,还真的认真思索起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她一手撑着下颌,另一手几乎是习惯性的往他饭碗里放肉,嘴里的念叨却也没停。
少年垂眸凝视她黑乎乎的头顶,眼睫在苍白的面颊投下细密的阴影,瞳孔里艳丽而偏冷的颜色,或许是在烛火的作用下,渐渐的染了几分暖色,闪闪烁烁,熠熠生辉。
趁着窗外夜风勾引起女孩的那一缕黑发飞舞飘零至他的指尖时,骨感细腻的手指宛若阴冷的灵蛇游弋,顺着那一缕发尾慢慢往上,手指缠绕上了黑发,细细摩挲。
“所以我们吃完这顿好的,接下来就得节衣缩食了!”
楚禾一通碎碎念结束,抬起脸告诉了他得出的结论,猝不及防的撞进了那双缀着细碎星芒的红色眼眸里,呼吸也在陡然间慢了半拍。
少年指尖缠着她的发,白与黑的交织,分不出彼此界限。
“楚禾。”他那昳丽的面容漾出漂亮的笑意,仿若勾魂的艳鬼,眼眸里的色彩却纯真如同稚子。
他说,“我想和你做夫妻之事,你允吗?”
阿九不知何为含蓄,只知把自己心底里的渴求毫无掩饰的表露出来,直白的彻底,反倒是显得大大方方。
可作为一个不够直白的人,楚禾脑子懵了。
阿九没有等到回答,缠绕着她一缕黑发的指尖微微用力,“楚禾,你没有听到我的话吗?”
他天真的觉得楚禾是没有听到自己的问题,才没有反应,而不是觉得楚禾因为他提出来的问题,像是被雷劈了一下。
楚禾紧张的咽了口口水,“我听到了。”
“那你愿意与我做夫妻之事吗?”
楚禾:“如果我说不愿意,你会不高兴吗?”
阿九想了想,“许是会吧。”
楚禾欲哭无泪。
“你说我们以前做过,为何现在不愿意和我做了?”他问的单纯,将她之前那套所谓的他们是私奔的未婚夫妻这回事的鬼话还记得清清楚楚。
楚禾想扇自己两巴掌,又怕真的惹来阿九怀疑,他若秋后算账,就凭他那些杀人的手段,她一定是一个来回都扛不住。
是清白重要,还是性命重要。
楚禾会毫不犹豫的选择后者。
她狠狠地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眼,犹如奔赴刑场,又犹如壮士断腕一般,破罐子破摔的说道:“我自然是愿意的。”
阿九眼前一亮。
楚禾却是面如死灰,她闭上眼睛,说道:“来吧。”
下一刻,她被拥入了微冷的怀抱。
楚禾等了许久,却也没有等来更过分的动作,悄悄地把眼睛睁开一条缝,见到的是那绯色的衣裳,以及那上面的银饰,有点硌得慌。
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楚禾抬起眼眸,他下颌的线条精致漂亮,修长白皙的脖颈上,凸起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他说:“楚禾。”
“嗯?”
“你喜欢和我肌肤相亲吗?”
楚禾略微沉默,然后说:“喜欢。”
他似乎觉得哪里有些不自在,歪了歪头,白色的发尾在他身后轻晃,扬起了青春漂亮的弧度。
他又唤,“楚禾。”
楚禾有点不耐烦了,“干嘛?”
“我们再相亲得更亲密一些吧。”
楚禾刚放松不久,顿时又紧张了起来。
却见阿九扯开了自己的衣襟,露出了那片白花花的胸膛,楚禾说他太瘦了,但他身体的线条却很漂亮,纯粹是因为骨相与结构太完美,为他拉了不少分。
阿九把楚禾的脸按在了自己的胸膛。
楚禾感觉到他肌肤的那刹那,呼吸不自觉的烫了。
有点痒。
阿九眉眼微弯,总算是满意了一些,心情很不错。
楚禾等了一刻又一刻,他仅仅是抱着自己,并没有其他的动作,也不打算再做别的。
过了很久,她听到了少年的念叨。
“这样的话,小宝会来的快些吧。”
楚禾:“……”
她忽然有一种强烈的罪恶感。
是她当初在地下世界的胡诌,居然诓骗得一个好好的少年相信了这样拥抱便是夫妻会做的肌肤之亲,而只需要这样抱在一起,就有可能怀上孩子。
楚禾的良心隐隐作痛。
她越发对他有一种愧疚心理,以至于到了深夜,要就寝的时候,那句让他睡地板的话没能说得出口,她只能自己选择了打地铺。
阿九蹲在地上,两手托着下颌,只有一双眼睛跟着忙活的人动来动去。
楚禾一个过惯了十指不沾阳春水生活的大小姐,现在还得自力更生打地铺,真是难为她了。
她费力的忙活了好一阵,好不容易铺好了被子,累的跪在被子上用手撑着身体,缓了好一会儿。
再一抬头,却见阿九闲得无聊的模样,心里的那股愧疚顿时弱了不少。
楚禾抿唇,不客气的说道:“听好了,这次我睡地板,下次再有这样的情况,就轮到你睡地板了!”
阿九问:“为什么?”
楚禾撑起身子坐好了,双手抱臂,仰起脸道:“因为要公平。”
阿九脑袋往一侧微歪,干净漂亮的长发要坠地时,楚禾眼疾手快的伸出手捧住了那柔软的白发,轻轻的触感,好似是掬了一束月华。
“我们是未来的夫妻,为何不睡同一张床?”
楚禾一惊,他连肌肤相亲都不知道是什么,居然知道夫妻要睡同一张床?
这不像是他懂的常识啊!
“你……怎么知道夫妻要睡同一张床?”
阿九道:“杀人的时候见到的。”
幼时,被扔进毒森林也好,被丢进蛇窟也罢,总有人在他耳边叨叨,说他是巫蛊门的希望,所以他得撑过来。
有时候他嫌烦,半夜便溜到了话最多的那个长老家里。
彼时长老脱了衣服,与女人抱在一起,他不懂他们在做什么,看着也觉得没什么意思,便取了长老的人头,那女人发出惨叫声,倒是比她与长老抱在一起那一幕有意思多了。
也就是在不久前,阿九才知道他们正在肌肤相亲,那是只有夫妻才能做的事情。
如今回忆起来,他们的肌肤相亲好像和自己与楚禾的肌肤相亲不一样。
他隐约记得,那时候的那个女人似乎也是脱了衣服的。
阿九的目光落在楚禾的脖颈上,顺着她滑腻白皙的肌肤,不由自主的落在了衣领交叠之处。
很奇怪。
他好像有些热了。
但很快,楚禾的胡编乱造打断了他莫名的思绪。
“那你见到的肯定是感情不怎么好的夫妻,感情好的夫妻都是分床睡的。”
阿九眨了一下眼,有种清澈的茫然,注意到了又有一缕白色长发将要拖地,他自然而然的抓起头发,放进了楚禾托着他发的手上。
“感情好的夫妻,都是分床睡的?”
“对,但凡是感情好的正经夫妻都不会总腻在一张床上,有句话就叫做距离产生美,两个人靠的太近,摩擦多了,矛盾也就多了,就比如……比如说……”
阿九:“比如说?”
“万一你睡觉打呼噜,我睡觉磨牙,那我们两个人都会睡不好觉,是不是?”
阿九双手托着下颌想了一会儿,随后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楚禾侧过脸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总算是又把人给忽悠过去了。
深夜,万籁俱寂。
窗外忽的起了一阵大风,树影婆娑,沙沙作响。
一缕花香藏在夜风里,随着悄无声息的人影为夜色添了几分浓重的诡谲。
窗户被悄然推开,黑色人影见到了房间里的熟睡的人,略微奇怪于这个娇滴滴的姑娘为何会睡在地板上,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位漂亮的姑娘从进城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会成为他们最上品的货物。
人影手上的紫色的花朵绽放得尤其灿烂,像是牡丹,却又比牡丹还要娇艳。
皎洁的月色适时而来,衬得女孩侧颜肌肤比霜雪更莹润,更是如同话本里的仙子。
人影不禁感叹,“真好看。”
“我也觉得好看。”
蓦然传来的声音,令人影迅速回过了身。
窗外,是树影重重,仿佛鬼魅张牙舞爪,尽情疯狂。
这时,人影才惊觉树枝上坐着一个红衣白发的少年。
他隐没在树影之间,双腿悬在空中,晃来晃去,银铃声热闹又活泼,谱成了轻快的曲调。
少年眼眸红润润的,澄澈无瑕,眼角弯弯,笑意荡漾,如同涟漪,晕开了一点又一点的光彩,与皎洁过头而显得惨白的月色相呼应。
他的气息太平和了,毫无杀气。
黑色人影却满是骇然,树上的人没出声前,他竟然察觉不出他的一点气息,这实在是匪夷所思。
“你知道吗?”
“今日我学了一个新道理。”
“距离产生美。”
“果然离得远了,她真的又好看了许多,可是我不喜欢这样。”
“离得远了,就不能肌肤相亲了。”
黑色人影绷紧了身体,少年无意义的碎碎念只是显得这个夜晚变得更加的荒诞,而无法用常理解释的东西,就只剩下了不确定的危险。
他抓紧了手里的花,试图飞身离开。
但骤然之间,他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从窗户飞出的那一瞬间,手脚同时被丝线割伤,看不见的利刃已经嵌入了他的皮肤,割破了他的血肉。
身躯悬在空中动弹不得,他再抬头看去,不知何时,自己竟是被困在了一张巨大的网上。
“你知道吗?”
“那么好看的楚禾,该是只有我一人能看的。”
“所以我现在的心情不太好。”
半个身子藏在阴影里的少年,身上银饰闪烁着寒光,他缓缓抬眸,唇角上扬,笑意纯真和善。
无端端的,黑色人影骨子里生出了一股寒意。
“请你,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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