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清安的心跳漏了一拍,大雨无情且冰冷地落在她的身上,打湿了她的头发和刚买的衣裙上,她就这样安静地听着,另一只手渐渐握成了拳,指甲几乎陷进了她的皮肉里。
“李薇姐对你可真是阔气啊!不过老妈说了,你始终都是要嫁人的,这钱你拿了没用,所以给了我一万九,她自己留了五百。不过,你说你过个生日,那么兴师动众做什么?这人情,你可得自己还。话说这次李薇姐不是给你介绍了有钱人吗?把握不好飞了也没关系,老妈听说你这次回来,特地给你安排了一次相亲。虽然对方有个十八岁的儿子,可也成年了用不着你操心,而且家里有好几套房子,成了说要给我一套市中心的大平层。姐,这横竖你的好日子都要来了!你必须把握好机会,跑了你就等着我找你算账!”
“姐?你听到了吗?”
“玩个一两天就赶紧回来,这只肥羊可不能放跑了!”
“喂?什么破手机!”
“嘟嘟嘟……”
电话那端已被挂断,可莫清安仍举着手机一动不动地听着,里面传来的忙音好似掐住了她的喉咙,让她无法呼吸。大雨浇灌她的全身,满脸的雨水混着泪珠一同狼狈地落在地上。
莫清安自嘲的笑了笑,原来那拼拼凑凑的钱,只是为了不让李薇发现,才煞费苦心地填充厚度啊!她从来没有希望过从那个家里得到什么礼物,拿到什么钱,她曾经也只是想让家人同她说上一句,你辛苦了,或者,生日快乐。她想过,因为重男轻女,因为自己不讨人喜欢,所以那一家人才会忘了自己的生日,而今天她才知道他们不是不记得,只是从未在意过!是啊,三十年了,怎么还不知道痛呢?怎么还是那么痛呢!
自记事以来,家里所有的家务,她全部包揽,他们的一日三餐,衣食住行,除了钱给不了,她几乎主动倾注了所有。哪怕冬日里用满是疮疤的手冷水洗衣,哪怕夏日里顶着热辣的太阳,徒步两公里只为给他们买上冰镇的饮料,而自己却没有喝的份,哪怕在恶劣的天气里,她也都风雨无阻的把弟弟接回家,而自己永远只有一把破伞。原以为她的付出,莫家多多少少也该看得到,可如今想来,却是自己糟践了自己,原本的童年就像是一个笑话在不断地嘲笑着自己的付出。
她不怕苦,她觉得为家里做的一切,也都是应该的,可她却得不到亲人一丝的认可和温暖,她自始至终得到的只有谩骂挨打和不停地被践踏。别人口中的骨肉至亲在她这里简直就是个笑话!此时地莫清安心中好像有一把刀正一点一点地往里扎,委屈和不甘在这一刻疯狂的滋长。她颤抖的双唇一张一合,喃喃自语。
“你们怎么可以让我活的这么卑贱,这么难堪,怎么可以……”
恨吗?恨。未来还会心存幻想了吗?那定是不会了。
“美女!快进来躲一躲!”
一位妇人把莫清安拉进了殿里,抽了几张纸给她擦了擦脸。
“你没事吧?”
莫清安抬眼,心口更是难受到沉闷,一个陌生人尚且都能给予的关心,她所谓的家人,却做不到对她有一丝一毫的怜悯,他们的爱永远只对她吝啬,甚至让她变得狼狈不堪。突然心中一阵阵绞痛让莫清安瞬间难以呼吸,她紧捂着心口,大口喘着气,身体发软无力地滑坐在门边,眼前阵阵发黑。
“哎呦,快打120,她这是心脏病吧?”
“妈妈,阿姨是不是生病了?”
“美女,你包里有药吗?”
就在此时,一道紫色闪电划破了上空,紧跟着一声惊天动地的雷声响彻云霄。
“轰!”
倾盆大雨渐渐模糊了莫清安的视线,许是累了困了,想就这么睡过去吧。隐约瞧见一人从雨中向她奔来,她知道是李薇,她想举起手抓住她,就像抓住一根稻草再给自己一个活下去的理由。李薇的身形越来越近,就差一点就要抓住了,就差那么一点,可惜,又一声惊雷震的她无力地合上了双眼,她最终带着孤独和绝望沉沉睡去。
“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清安,我希望你今后遇事三思而后行。”
“正心诚意,少私寡欲。你可做到了?不要再让我失望了,我不想狠心对你。”
“莫清安!我要让所有人看到你的真面目,我要让他们知道你比那恶鬼还要狠毒!”
“莫小娘子,请你自重。”
“莫清安!我诅咒你,永生永世不得所爱!”
“传说仑者山中有一种树,它的汁液能令人忘记忧愁。你,要试一试吗?”
……………………
“小娘子……”
“莫小娘子!”
床上本是安静熟睡的女子,突然惊恐般地蜷缩起身体,记忆如洪流般涌入她的脑中,她痛苦的抱着脑袋,一份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源源不断地钻进她的大脑,一时让她分不清自己是谁,从何而来。
“啊~!”
“莫小娘子!”
一位俊俏男子闻声赶来,从小瓷瓶中取出一粒丹药塞进莫清安的口中,没一会儿,人便已安静下来。
此时的女子睁开浑浊的双眼,静静地望着床沿,久久都没有动弹。
“张天师,莫小娘子是怎么了?”
一旁的男人盯着床上的女子半晌,开口道:“莫小娘子,你可能视物?”
过了好一会儿,床上的女子缓缓侧过头空洞的眼神不带一丝情绪:“你们是谁?”
“莫小娘子,这位是张天师。”小道士低头十分礼貌地回话,反倒让莫清安迷糊地找到了焦距。
“龙虎山上有天师?”
一旁的张天师扣住她的手腕,两指定在脉搏之上:“你还记得你是谁吗?”
莫清安没有回答,待思绪渐渐回笼后,她只道方才灌进脑子里的记忆只是个梦,并没有深想。她抽回手不顾小道士的阻拦下了床,一阵眩晕后站稳:“谢谢你们,我的手机和包呢?”
小道士与张天师面面相觑,莫清安见状直接出了屋,看到屋外凌乱不堪的景象,她退后了几步回头:“这里的游客呢?这是哪?怎么会这么脏乱?”
张天师甩袖冷哼一声:“自然比不得莫小娘子的宅子。”
“据说天师府里无天师,敢问张天师,你在哪里任职?”
“莫小娘子足不出户,岂知天下之大?”张天师眼中的疑惑一闪而过。
莫清安苦笑:“是啊,这天下之大,却没个能让我足不出户的地方。”
张天师愣住,随后缓了语气:“你若想回去,贫道会叫人送你一程。”
“回去?还是算了,打扰到他们相亲相爱多不好啊。”
莫清安落寞的神情让张天师百思不解,他可是亲眼看到莫家上下是如何宠爱这嫡女的。
小道士见气氛紧张连忙插话:“你已昏迷了三日,这里是龙虎山,没有张天师的允许,外人是不得进入的。只是前几日这山上惊雷四起狂风暴雨,府里上下都有受损,这才显得凌乱。”
莫清安稳了稳心神,目光紧盯二人:“我会答谢你们的。”
“此话是何意?”张天师眼中含着怒意:“修缮本府还不需要一个外人来管,你可是忘了此行的目的?”
“我自然是来旅游的,麻烦告诉我天师府怎么走,我朋友在等着我,我怕我再不出现他们就要报警了。”
小道士歪了歪头:“他们为何要抱井?还有这里就是天师府啊,莫小娘子可是伤到了脑袋?”
“启儿,你送她下山吧。”张天师深深看了眼莫清安:“莫小娘子,贫道还有要事处理就不远送了。”
“多谢了。”莫清安点头答谢:“我的手机和包呢?”
“贫道并未见过。”
莫清安苦涩的笑了笑,这个世界是看她过得还不够惨吗?现在就连手机和包都不见了,这是打算让自己一无所有的离开吗?她叹了叹气,罢了,包里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就当是破财消灾吧。
也不知是莫清安身体虚弱还是心情低落的原因,下坡走的异常艰难。基本走几步就要歇一歇。
她喘了口气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忽见自己的衣服成了长裙窄袖,还颇有古风之韵。一阵微风拂过头顶,发丝凌乱的散在胸前,她驻足在半山腰,目不转睛的低头凝视胸前的青丝。
小道士见她停了脚步,以为是累了便好意相告:“莫小娘子,过了前面那道门就可驾马了。”见她还没有抬脚的意思,就退后几步小心翼翼的观察,却发现她居然玩起了头发。
此时的莫清安手抓着头发不停的往下拉扯,还揪掉了几根发丝,她有些懵然无措地抬头问道:“会有人睡上一觉,头发从肩膀处疯长到腰部以下的吗?”
小道士也懵了一瞬:“许是贫道孤陋寡闻不曾听闻。”
“有镜子吗?”
“娘子万万说不得,那是照子,方才你居住的厢房里就有一面。”
“有水吗?”
“前方有条小路,那里有一条长河,需要贫道带路吗?”
“麻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