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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快跑,晋王他心眼超多!全文》精彩片段
“中了状元之后呢?”晋王又问。
这个问题,凛凛还真没想过。
所以他认真想了一会儿后道:“光宗耀祖,让姑姑凤冠霞帔!”
“凛凛,你想过吗?你爹会有自己亲生儿子的。”晋王道。
凛凛只短暂惊讶,随即垂下眼眸淡淡道:“王爷,您还介意这件事情,对吗?”
他不知道,他这样的表情动作,和晋王几乎一模一样。
晋王也同样是局中人,一无所查,只是觉得很心疼。
“您会不会为难姑姑?”凛凛抬头,满眼恳求。
这个懂事得令人心疼的孩子,没有担心自己的未来,先担心的是亲生母亲的处境。
晋王还没回答,就听凛凛道:“王爷,您别嫌弃姑姑,她知道自己做错了,只是我,已经塞不回去了。”
他的存在,让姑姑永远得无法摆脱那段过去。
晋王摸摸他的头:“她做的错事,和你无关。”
“她也没有对不起王爷。”凛凛道,“认识王爷之后,姑姑没有和您作对,她帮您照顾嫣然,她很好很好……”
“我知道她不是坏人。”
至少现在不是;但是倘若让晋王承认唐竹筠很好,那真的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王爷,以后我会像对亲生父亲一样对您好,等您老了侍奉您……”
“我知道你是极好的。”晋王伸手抹去他眼下的一滴泪,只觉得虽然眼泪冰冷,却要灼伤手指一般。
“我不会追究过去,”他缓缓道,“也不想为难你姑姑。我是想问你,将来你打算怎么办?我知你骄傲,不会去占不属于你的家产……”
凛凛道:“家产?姑姑说,我们唐家除了四面墙,剩下的家产都在肚子里了。”
晋王:“……”
这句话,非常唐竹筠。
“可是姑姑还告诉我,将来我的所有花销,她来负担,不会让我成为任何人的负担。”
“那你不怕拖累她吗?”
“不怕。”凛凛眼神亮晶晶的,“姑姑说,我是她甜蜜的负担,也是她值得期待的未来。以前她觉得养狗和养儿子不一定什么好,但是现在她觉得养我很好。”
傻孩子,被你亲娘忽悠瘸了,比狗好,难道是多么值得骄傲的事情吗?
晋王满头黑线,哭笑不得。
他想说什么来着?怎么就偏到了这里。
对了,是嫣然招赘婿的事情。
他想好了,嫣然性子就是那般,怎么也提不起来;既然如此,给她找个能干的赘婿,从小悉心培养,不很好吗?
尤其唐家父子人品都是有目共睹的,唐竹筠这歹笋,现在也算改邪归正……凛凛已经这么大,三岁看老,目前看来真的极合他心意……
唐竹筠:歹笋说谁呢?歹笋也被你夺完了!
晋王忽然又觉得自己好笑,想法虽然是好的,也能付诸实施,但是凛凛现在太小,如何知道赘婿的意思?
而且因为唐竹筠的灌输,他丝毫都没有因为命运所苦。
这样的孩子,以后不难飞黄腾达,估计也不想做赘婿。
想要让凛凛愿意,大概也只能打感情牌了。
——他对凛凛要更好,也希望嫣然能和凛凛好下去。
唐竹筠要是知道他的想法,一定脱了鞋扔他脸上:打死你个包办婚姻的老混蛋!
晋王道:“以后我也会管你,和你姑姑没有关系。”
凛凛道:“那王爷能不能不欺负姑姑?”
晋王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他什么时候欺负唐竹筠了?他对她,不是一直诸多忍耐吗?
对上晋王的困惑,凛凛叹了口气,老成地道:“王爷现在是没有,但是将来若是迎娶了正妃怕是就不一样了……”
“谁说的?”晋王磨着后槽牙。
唐竹筠要是敢用孩子争宠,他,他……凛凛这样的孩子,怎么能困于后院的鸡零狗碎!
“我自己想的。”凛凛道。
他不是个撒谎的孩子,晋王面色微缓:“为什么这么想?”
“因为姑姑说,男人就像狗,不嫌家贫守住自己妻儿才是好的;跟着别的肉包子满街走,随时都能回家反咬一口。”
“她就这般和你说的?”晋王简直出奇地愤怒了。
“不是,她和秀儿说的,被我听到了,我觉得很对。以后王爷若是有了正妃,倘若她和姑姑发生矛盾,您定然也会向着正妃对吗?”
晋王道:“我只向着道理,而且我的婚事,自己做不了主。”
“是王爷不想自己做主。否则您会力排众议,就像当初把嫣然认回来一样。”
晋王沉默了。
是,他没有遇到想要为之付出所有的女人,他也不想遇到。
他怕自己给不起。
因为他的骨子里,流着薄情和背叛的血脉。
“王爷,如果有一天,您厌弃了姑姑,或者姑姑自己想离开,您放她走好吗?”凛凛恳求地看向他。
晋王真的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被凛凛牵着鼻子走。
明明他想给嫣然培养未来相公,怎么现在成了凛凛对他的婚事指指点点?
这很不对。
与此同时,趁着嫣然去隔壁给孟语澜送吃食的机会,唐竹筠和秀儿嘀咕道:“你有没有觉得,王爷对凛凛,比对嫣然还好?”
“那怎么可能?”秀儿一边烧火一边嗑着瓜子,灶膛里的火光照红了她的脸以及大大的白眼,“谁是亲生的?如果真是您说的那样,除非……”
“什么?”唐竹筠觉得自己想不通的地方终于看到了光亮。
然后她就听秀儿道:“除非凛凛是大爷和王爷生的。”
唐竹筠:“……”
“您就说,那可能吗?”秀儿翻着白眼道。
唐竹筠受到了奇怪的启发——晋王身边为什么没有女人?之前她想的一直是受了情伤或者曾经沧海难为水,现在秀儿给了她新的思路,晋王是不是喜欢男人啊!
比如宋景阳,早就该被打死了,还一直蹦哒得欢!
她怎么就没问问清风,晋王是不是他的客人呢!这件事情记下了。
“阮安若回来了。”南星进来,高冷地道。
“回来了啊!”唐竹筠把手里的青菜一扔,“秀儿,咱们走!”
提前知道会这样,打死她也不能买蒜去了,她装蒜都行啊!
晋王没搭理她。
她出了事,家人着急,嫣然更是哭得哄不住,他调动京兆尹、金鳞卫的人,还得查四处城门,哪有功夫吃饭?
不过所有的努力,在看到她安然无恙之后,也觉得也值了,心也落到了实处。
“你若是没事,早点下山,我担心嫣然和凛凛。”
“好,走,那这就走。”唐竹筠也担心,所以立刻站起来道。
然而她还是忍不住看向跪在地上仿佛石雕的女子。
宋景阳也看向晋王,目光中露出几分哀求之色。
晋王终于开了尊口:“你带着她。”
“是!”宋景阳立刻答应。
唐竹筠像个受气小媳妇一般跟在晋王身后往外走。
别说,晋王这斗篷真暖和。
被人制住的柳二当家哈哈大笑道:“果然没抓错人,可惜了,可惜了。”
常志:“贼婆娘,你快闭嘴吧,还以为在山上呢!我看党向也是个窝囊废,这么多年,一点儿没把你管好。”
剩下的话,唐竹筠就没听到。
她拒绝了晋王的帮忙,自己爬啊爬,终于艰难地爬到了马背上,随后晋王也一跃而上,驱马离开。
“王爷,您的伤没事吧。”
按道理来说是没事的,但是日夜奔波,怕是还会隐隐作疼吧。
晋王没有回答,一手握住缰绳一手搂住她的腰,缓慢驱马往山下而去。
半山腰上他们就见到了唐明藩、唐柏心。
唐竹筠下马笑嘻嘻地道:“爹,大哥,都来了,我没事呀!”
唐明藩眼圈是红的,唐柏心眼底也全是血丝,两人见了她都喜出望外,但是都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这两个能做锦绣文章的状元之才,见到她安然无恙之后,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不是爱,又是什么?
“嘿嘿,没事,真没事。”唐竹筠拿着帕子替老爹擦泪,“就在柴房里蹲了半宿,有点饿,然后你们就来了。”
“是王爷,多亏了王爷。”唐柏心道。
“我知道,我谢过王爷了。”唐竹筠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咱们回家再说,好不好?”
“好,好,好。”唐明藩连声答应,郑重对晋王行礼。
晋王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下了马,淡淡道:“走吧,先回去。”"
“不。”孟语澜拉住唐竹筠的袖子,改变了主意,“阿筠,我不出去了。”
“你怂什么!你被他们害得还不够惨吗?”唐竹筠一听这话就来气。
“我不该忘了自己现在的身份。”孟语澜道,“大爷没让我出去,我自己巴巴跑出去,看在有心人眼里,岂不是还想去见江北寒?”
她说过,此生不复相见,来生不复再遇。
如果唐柏心让她出去,她是听命于夫君;否则,她出去就说不清楚了。
“行吧,你顾虑得也对。”唐竹筠道,“等着,我去!我帮你会会这对渣男贱女去!”
“姑娘,还有我!”秀儿抓起洒扫的大扫帚,气势汹汹地道。
做狗腿子,就要有做狗腿子的觉悟。
真是个好丫鬟。
唐竹筠出门,就见江北寒正和唐柏心对峙,身后站着个面色发黄的瘦弱女子,看起来像个饱经风霜的乡下妇人。
“侯爷,咱们回去吧。”女子苦苦哀求,“不是我心虚,而是到底和姑娘主仆一场,何必要打她的脸?”
这竟然就是映雪。
唐竹筠笑了。
“为了抢别人男人,最后把自己弄得又老又丑,真是感天动地;要是直接操劳而死,岂不是可以得到牌坊被供起来了?”她靠在门框上双手环胸凉凉地道。
江北寒瞥了她一眼,面若冷霜。
唐竹筠丝毫不惧怕,反倒是眼波流转,“侯爷,我知我美,然而非礼勿视。”
江北寒对上唐柏心:“我要见孟语澜!我要让她和映雪对质!”
唐柏心冷声道:“侯爷自重!内人操持家务,不见外男。”
“孟语澜,你出来!”江北寒直接对着门内喊道,“你知道我什么性子,今日不见到你绝不罢休。”
唐竹筠:“哎哟,还侯爷呢,说这话也不怕人笑掉大牙。来,我问你几句话,你要是回答得让我满意了,我帮你传话。”
“阿筠!”唐柏心道,“这件事情和你没关系,我不答应。”
“大哥,你相信我。”
“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不能拿她做赌注。”唐柏心郑重道,“她不想见,也不会想听他说话。”
“啧啧啧,”唐竹筠看着映雪,“看到了吗?别说骂我孟姐姐,就是我这般说,我大哥都不愿意。你看你,我骂了就骂了,你男人呢?”
映雪抽泣着道:“只要能留在侯爷身边,我就感激不尽了。”
唐竹筠挖挖耳朵,茶成这样,江北寒好几年没品出来?眼瞎心盲的东西!
“侯爷,”她转而看向江北寒,“你口口声声要我孟姐姐出来和你这贱妻对质。那我问你,她凭什么这么做?她这么做能得到什么好处?”
“她赢了,你能带她走?她现在已经被皇上亲口赏赐给我大哥了。”
“她若是输了,让你心理平衡了,证明你没错,证明了你选择映雪无比正确,以后你就能心安理得过日子,是不是?”
“赢了没好处,输了便宜你,怎么就你家祖坟冒青烟,好事都是你的了?”
唐竹筠机关枪一样,噼里啪啦,把江北寒骂得狗血淋头。
“来来来,我再问问侯爷,”她皮笑肉不笑地道,“请您用脚趾头想想,孟姐姐既然无情无义,还让映雪给你带两千两银子做什么?她扔进水里还听个响儿呢!喂了狗,却被狗反咬一口。”
“侯爷铁骨铮铮,深情如斯,拿着孟姐姐变卖家产的两千两银子,流放中吃香的喝辣的,养着贱人生一窝崽子,现在含血喷人,言辞凿凿;我孟姐姐薄情寡义,见异思迁,十九不嫁,当街撞墙,家族不容,沦为贱妾,现在无言以对,不敢相见。侯爷,我说得对吗?”
“啊,我呸!”
“口口声声来对质,你搂着贱人天天睡,你不知道她什么货色来问我们?”
“好啊,那我告诉你,你们表子配狗,天长地久!”
“嘤嘤嘤?映雪你还有脸哭?来,让我猜猜,今天对质的事情是你提出来的吧。”
“反正这件事情当年到底怎么回事,孟姐姐的心意,只有你们两个清楚,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就是辩到海枯石烂,也是一笔糊涂账。”
“但是为什么要来?瞧瞧这些街坊,看看那些窗户门后的眼睛,闹一场,我孟姐姐名声扫地,我大哥要是个暴躁的,少不得回去还得收拾她,让她以后都不得好。”
“而你,还有三个崽子,江北寒看不透你,你却把他摸得门清,就是捅破天,你还是三个崽子的娘,他不会把你怎么样。”
“深闺不能养悍犬,孟姐姐倒是好生厉害,竟然还养出来了一头狼。”
“映雪,是不是很得意,你逆天改命成了侯夫人,当年你跪着伺候的姑娘却成了贱妾?”
“那我告诉你,你姑娘得到过你男人的心,你却只能靠陪着他吃苦这点恩情苟且度日。你姑娘日后是我大哥手心里的宝贝,你却要日日活在你男人的猜忌之中。”
“江北寒为什么恨你姑娘至此?因爱生恨;今天的事情没人同你辩,你赢了。来日方长,我们都还年轻着,看得到下场。”
“江北寒,麻烦你有空把两千两银子还了。”
“各位街坊邻居,实在不好意思,还没请大家吃喜糖,倒是先让大家看了这么一出大戏。”
“大家也给做个见证,皇上盖棺定论的事,现在要翻腾的人,可不是我们。”
江北寒被唐竹筠一席振聋发聩的话问到无言以对,呆立当场。
映雪哭着道:“侯爷,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心里只有侯爷,这么多年,您是知道的啊!”
唐竹筠还想说话,忽然听到晋王冷冷的声音。
“回来伺候。”
唐竹筠:!@#¥%……
这个专门扯后腿的狗男人!
没看到她状态正好,横扫一片吗?
唐柏心对江北寒拱拱手道:“侯爷,您和夫人双宿双栖,也请放过孟氏,她现在很好,以后也会很好。两千两银子我替她做主不要了,当成贺礼送你们,也请侯爷不要恩将仇报。你不疼她,我心疼。”
门后的孟语澜,泪流满面。
“走走走啊,还真是狗,听不懂人话啊!”秀儿拿着大扫帚把尘土扫得满天飞。
晋王走到窗前看过去,蹙眉。
距离不近,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但是能清清楚楚看到,唐竹筠和清风相对而坐,旁边跪着个女子,正在解自己衣裳,同时往清风身上凑。
唐竹筠:“不用,不用!”
清风刚才命令佳红脱衣裳让他验货,这侮辱性太强,唐竹筠虽非圣母,但是同为女子,到底见不得这样的情景。
清风摇摇头:“姑娘,这卖身契还是握在我手里吧。”
唐竹筠好,他们的生意才能长久。
佳红在青楼十几年,察言观色本事一流,立刻给唐竹筠磕头,又膝行过来道:“奴会伺候人,捏脚捶腿都行。”
“不用。”唐竹筠道,“我不用你伺候,我想让你去伺候个人。”
佳红愣了下,随即道:“姑娘想让奴伺候谁?”
清风冷冷地道:“掌嘴!”
佳红愣了下,但是慑于清风的震慑,立刻抬手啪啪啪啪,毫不惜力地打起自己耳光来。
宋景阳:“她跑到这里欺负人!”
晋王眯起眼睛。
这次唐竹筠没有说话,她知道清风是在替她立威。
她不了解佳红,还是得听清风的。
过了一会儿,佳红脸都肿起来之后清风才喊停,皮笑肉不笑地道:“错在哪里?”
“主子说话,奴不该随意插嘴。主子让奴伺候谁,奴就伺候谁。”佳红低眉顺眼,老老实实。
“这是唐姑娘在这里,我不想吓到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否则赏你一只猫,你应该知道厉害……”
“奴不敢,奴再不敢了。”佳红连连磕头,身子控制不住地颤抖。
唐竹筠不明所以,也没问,道:“要不我先带她回去试试,不行就还回来,如何?”
“如果被还回来,让我下了面子,你知道我会怎么对待你。”清风警告佳红。
“是是是,奴知道,奴不敢,奴一定好好伺候姑娘,事事都听姑娘的。”
清风又看向唐竹筠:“姑娘,用不用让她展示一下伺候男人的本事?”
佳红被吓到了,一听他开口,立刻就褪衣裳。
唐竹筠:“不用了,让她先下去。”
小厮把佳红带下去,唐竹筠松了口气,这才说气呼呼地骂清风:“你刚才是不是故意的!”
清风大笑:“我是帮姑娘立威,恐怕您日后管不住她。”
“我也不用管她。”唐竹筠嘀咕一声,“谢谢你,银子我肯定给你。”
“谢倒是不必谢,百八十两银子的玩意。”清风道,“就是您下次别直接来找我,我能把事情给您办妥帖,我真的怕您来这事被王爷知道,我现在脖子上凉飕飕的。”
正说话间,唐竹筠忽然觉得腿上有个软绵绵的东西,低头一看,原来是一只通体雪白的小奶狗,正咬着她的裤腿玩。
“叶夫人,别闹。”清风笑道。
“叶夫人?”
“嗯,它的名字,我姓叶。”清风道。
唐竹筠:“……”
你口味挺重,就是这小奶狗这么小,你都下得去手。
叶夫人似乎很喜欢唐竹筠,咬着裤腿就不松口了,在她身上蹭啊蹭,大有跟她走的样子。
清风唤她也不听,只能到唐竹筠面前蹲下去拉它,偏偏还不敢使劲,怕崩坏它的小牙,一狗一主就僵持不下。
从宋景阳这边,只能看到清风在唐竹筠半身位置露个头,脑袋不是起起伏伏,就是不起身。
这俩人,在干什么!
晋王冷声道:“行动。”
“啊?哦,是,王爷!”宋景阳一马当先冲了出去,“你们几个,去!”
清风拽了一会儿,没有斗过叶夫人,干脆席地而坐,“叶夫人,阉割警告。”
唐竹筠:“什么?它是公狗?”
“当然是公狗了,不信我给您看。”
说话间,清风把不肯松口的叶夫人调转了方向,小肚子朝上,“您看……”
唐竹筠捂眼:“谁要看!耍流氓啊!”
“您想看就看,透过手指缝看什么?”清风揭穿她。
“砰——”大门被一脚踹开,七八个戴着面具的高大男人冲了进来,“金鳞卫办案!”
清风愣住,随即起身,行礼道:“不知道各位大人光临踏春楼,有失远迎……”
唐竹筠:金鳞卫?那不是晋王的人吗?
叶夫人被吓到,跳起来直接钻到了唐竹筠怀里。
唐竹筠:她果然是人见人爱,狗见狗欢的。
除了晋王那对主仆,狗还不如。
比如现在,就算戴着面具,她也认出来那对主仆其实就混在人群之中。
她需要回去恶补一下当朝律法——未婚夫抓到未婚妻,不,她就算个未婚妾逛小倌儿馆,还用浸猪笼吗?
她稳稳坐着,其实内心已经慌成狗——现在她和晋王解释,她给他买个小妾,会不会挨打?
“搜!”有人冷冷一声令下,不是晋王,也不是宋景阳的声音,屋里屋外都响起了翻腾声。
唐竹筠:“清风,要是没事我先走了。喏,抱好你夫人。对了,我的人,能不能带走?”
清风看向金鳞卫,见没人出声,便勉强道:“诸位大人,这是我朋友,今日第一次来。要是没什么事,不如让她先走?”
还是没人反对,唐竹筠脚底抹油,一溜烟地跑了。
下楼她喊上佳红,带着她几乎是落荒而逃。
回到家里,她惊魂未定,心里骂娘,怎么哪儿哪儿都是晋王这个阴魂不散的。
他去小倌儿馆做什么?总不能是为了抓自己的吧。
不可能,她没有那么重要。
那他,是冲着清风去的?
他上次见到了清风的裸体,起了歹念?
不能吧!
有什么不能的!
唐竹筠在心里天人交战,佳红则站在她身后偷偷打量唐府,心里想着,这家不太宽裕的样子……
“佳红。”唐竹筠平静下来道,“我想把你送到乡下……”
佳红“扑通”一声跪下,瑟瑟发抖却不敢出声反对。
唐竹筠没有理她,继续道:“我祖母生病,我祖父身边需要人伺候。每年我会给家里两百两银子,你有本事笼络住我祖父,就能把银子收到自己手里,我一概不管。”
“但是,我祖母不能死,不许出家丑,这是底线!”
“乡下人没什么见识,你的那些手段都是屈才了。但是没人欺负得了你,这日子,你不委屈。”
“过几年,你想过继谁都行。你的身份,我不会告诉她们,你就是个清清白白的老姑娘。但是卖身契,会一直在我手里。”
“秀儿,是你吗?”
唐竹筠睁开眼睛,只觉得眼冒金星,双膝火辣辣的疼,看着面前神色焦急的丫鬟,试探着喊了一声。
她,二十二世纪的名医,刚通宵做完两台手术,去食堂吃饭的时候滚下台阶,原本以为是大型社死现场,没想到却是穿越现场。
头脑中立刻涌入了许多并不属于她的记忆。
她叫唐竹筠,二十岁,大理寺卿唐明藩之女,京城中赫赫有名的恨嫁女花痴。
可怜唐明藩一代贤臣,两袖清风,却被这个不成器的女儿弄得早生华发,名声扫地。
“姑娘,您没事吧,吓死奴婢了。”秀儿惊魂未定地道,伸手要扶她起来。
完了,是真的穿越了。
来不及感慨,唐竹筠只想拔腿就跑。
因为她是被门槛绊倒摔了一跤,而现在屋里床上正躺着一个不省人事的男人,也是她的目标——晋王。
前身作死恨嫁,把京城四公子骚扰了个遍;不久前皇上流落民间的儿子晋王认祖归宗,丰神俊朗的模样就被愚蠢的前身惦记上了。
今日是大长公主府的赏花宴,目标主要是给这位晋王择妃,唐竹筠吃了熊心豹子胆,把这位爷放倒了,现在进入了爬床阶段。
“走,快走!”唐竹筠爬起来,抓起地上丢的荷包,看到有白色粉末,还举起来闻了一下,然后没多看一眼床上英俊的男人,揣好荷包,拉着秀儿就往外跑。
“不是,姑娘,您不是……晋王就在那里啊!”秀儿呆呆地看着唐竹筠。
“让你走你就走!”唐竹筠道。
来不及解释了,快跑!
“姑娘,您不反悔了?”秀儿不确定地道,“您不是要睡晋王吗?”
“我嫌命长啊!我想睡不能去睡小倌儿吗?”
“可是您之前去,因为没钱被赶出来了……”秀儿小声地道,“小倌儿要钱。”
“睡小倌儿要钱,睡晋王要命!你再啰嗦我就自己走了。”
前身是脑子进水了,才想着去算计一个亲王;成不成,那都是不死也脱半层皮。
主仆两人刚慌慌张张走到院子里,忽然听到门外上锁的声音。
“不好,有人算计咱们。”唐竹筠立刻意识到不妙。
“那怎么办?”秀儿慌乱地道。
无论如何都不能被人抓住,今天的局儿不是针对她就是针对她爹。
唐竹筠瞥了一眼秀儿:“你想攀附晋王吗?你要有这心思我就成全你。”
“奴婢不想,奴婢不想!”秀儿吓坏了。
唐竹筠又看了一眼围墙,心一横:“走,咱们爬墙去!”
她要秀儿先上,后者不肯,蹲在地上请她踩自己肩膀。
唐竹筠狠狠心踩了上去。
秀儿咬着牙慢慢站了起来。
唐竹筠这下站得高看得远,以大长公主为首的一群贵人们正被丫鬟带着往这边走,大长公主她老人家的脸色铁青,唐竹筠看得清清楚楚。
这下完了,被人瓮中捉鳖,跑都跑不掉了。
“放我下来!”唐竹筠磨着后槽牙道。
就算形势再坏,也得垂死挣扎,不能束手就擒。
片刻之后,外面果然响起了丫鬟的声音:“就在这里。”
门被打开,簇拥着大长公主而来的一众人便看到,唐竹筠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拿着团扇漫不经心地扇着风,身后站着个丫鬟,主仆二人悠然自在,似乎在这里歇息。
唐竹筠装得气定神闲,实则慌得一批。
她假装惊讶,随即站起身来行礼道:“这是怎么了?大家都来了?公主府太大了,我迷了路,索性带丫鬟来这里歇歇……这里是禁地不让待吗?那对不住了,秀儿,咱们走!”
脚底抹油,先溜为妙。
“站住!”大长公主呵斥道,“贼眉鼠目,成何体统!”
哎呀,怎么还骂人了?谁是贼?我偷什么了?
你的好侄子我也没动,现在在里面好好躺着呢!
当然,这些话唐竹筠只能在心里说。
她现在的目光落下大长公主身边的女子身上。
那女子十五六岁模样,穿着月白暗花通袖袄,腰间挂着环佩荷包,下面套着石榴红裙,裙底露出镶嵌着明珠的鞋尖,乌发如墨,明眸皓齿,看起来端庄秀丽。
她叫阮安若,大理寺少卿阮行之的女儿,一直和唐竹筠“交好”。
阮安若故作惊讶地道:“竹筠,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在这里?”
唐竹筠略一回想阮安若做过的那些事情,就知道这是一朵盛世白莲,今日的事情闹成这样,多半也是她挑拨设计的。
阮安若心高气傲,觉得什么都比唐竹筠好,可是她爹就是被唐竹筠的爹压在下面,所以一直怂恿唐竹筠去做荒唐的事情,希望她出糗,最好是连累唐明藩辞官才好!
有本事明刀明枪地来,欺负脑残算什么?
唐竹筠气不打一处来,阴阳怪气地道:“安若你不是说今天一直陪着我吗?怎么又把我丢下了?”
阮安若红了脸,“我只是去给大长公主请安,转身就不见了你……竹筠,你见到晋王爷了吗?现在到处都找不到他。”
呵呵,真好朋友,急着插她两刀。
唐竹筠道:“晋王爷是谁?我怎么从来没听过这位王爷?”
“可是你之前分明说过,要,要跟着晋王爷……竹筠儿别闹了,王爷身份尊贵……”阮安若道,“闹大了唐大人也为难。你现在就承认吧,大长公主殿下会网开一面的。”
啧啧,感动得涕泪纵横。
唐竹筠打定主意咬死不认,又没有被捉奸在床,她就咬着不知道晋王在此,谁能定她的罪?
所以她皮笑肉不笑地道:“安若既然一口一个晋王爷,和他这么亲密,那你一定知道他的去向喽。”
“我没有,竹筠你不能这般说话。”阮安若红了眼圈。
“都够了!”大长公主不是个好脾气,扫了她们一眼,厉声道,“进去看看晋王在不在!”
“姑母,我在此。”
带着磁性的低沉声音响起,听在唐竹筠耳边那便是惊雷——这不是被她药翻了的晋王吗?
这厮竟然是装的?
哦,对了,好像确实是哦。
刚才她没仔细想,现在一想,原来她确实被骗了。
“王爷,您怎么和竹筠在这里?”阮安若惊呼一声。
“你一定要把屎盆子扣到王爷头上吗?”晋王身后走出一个侍卫模样的人。
“屎盆子”却松了口气,晋王带着侍卫,她带着丫鬟,怎么说也不是私会了。
晋王身材高大,面色微黑,长眉斜飞入鬓,星眸深邃,鼻子英挺,气质硬朗,鸦青色长袍之上,金线绣团龙威风赫赫,仿佛要跃然而出。
他眼神漠然地扫过众人,对大长公主拱拱手:“姑母。”
大长公主看见他,面色缓和了不少,道:“到处找你都找不到。”
“多喝了几杯酒,走到这里进去歇歇。”晋王淡淡道,“这么多人,出什么事情了吗?”
唐竹筠大方行礼,朗声道:“不知道王爷在这里休息,我无故闯入院子里,幸而没有进屋。惊扰之处,请王爷恕罪。”
声音一出,便是晋王都多看了她两眼,身后更是一片议论之声。
因为唐竹筠这个人,根本就不是能说出这些话的人。
“无事。”晋王冷漠得像一块冰。
长得好看就牛啊,哼!
唐竹筠松了口气,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晋王身后那个狗腿子侍卫,看她的眼神十分哀怨。
大哥,将就着吧,我已经很客气了。
我要是真把你主子睡了,你脑袋别要了。
晋王这厮也真是能沉得住气,刚才她摔倒那么大动静他都没出来……
哎,不对!
唐竹筠忽然想到,为什么刚才他不出来阻止自己?
晋王明明没事还装晕,侍卫又隐身,他们想干什么?将计就计?
然而人实在太多,唐竹筠也来不及多想。
大长公主道:“没事就好,一场误会,走吧,都等着你。”
说话间,她看向阮安若的眼神中就多了几分责备。
唐竹筠似笑非笑地看向阮安若,目光嘲讽。
没想到,阮安若却横了心今日要搞她,道:“殿下,竹筠真的和我说,她要带着那种不干净的药进来对付王爷……我也是怕王爷出事,所以才……”
唐竹筠挑眉:“我说你就信?那我让你去死,你怎么不去?”
这才是京城恶女应该有的样子,众人脸上顿时又是嫌弃。
没想到唐竹筠话锋一转,拍拍手道:“而且我根本没说过,也不会那么做。王爷是天上的云,我是地上的泥,不敢攀附,怕摔得粉身碎骨。”
“那你敢把荷包拿出来吗?你若是不敢,那就请殿下身边的嬷嬷代劳一下。”阮安若红了脸,面容有几分扭曲。
事情闹到这一步,大家都别要面子了。
今天不把唐竹筠钉死在耻辱柱上,别人就会说她栽赃陷害。
唐竹筠还没说话,秀儿就先慌了,身形控制不住地发抖——那可是她买来的药,这件事情暴露,她第一个活不成了。
“你凭什么对我妹妹搜身?”
一声微凉的声音响起,众人不由循声望去。
门口的男人长身玉立,剑眉星目,眼窝深深,五官立体如精雕细琢,一身石青色焦布袍子有些旧,却浆洗得十分干净。
男人手中牵着个小男孩,四五岁模样,白白嫩嫩,眼睛黑曜石一般,只是带着和年纪不相符的严厉,面沉如水。
唐竹筠看着这么可爱的小正太,用愤怒憎恨的眼神盯着自己就头大如斗。
来人是唐柏心,唐竹筠唯一的亲哥哥;他手里牵着的,是唐竹筠名义上的侄子,实际却是她……亲儿子。
没错,五年前,前身在大年初一生下了这个儿子,取名唐铎,小名凛凛。
因为她是未婚生子,而且自己都不知道那男人是谁……说起来这件事,现在的唐竹筠都想把原身暴打一顿,怎么会做那么蠢的事情!
唐竹筠是被老家的祖母养废的。
她一生下来娘就难产死了,爹万分悲痛,却还得回京上任,他不想续弦,想着女儿还小,交给自己母亲抚养最方便,便带着儿子也就是唐柏心去了京城。
这是唐明藩这辈子最后悔的决定,没有之一。
他为官清廉,俸禄少又没有其他灰色收入,而京城什么都贵,他过得很不宽松;但是即便如此,他也把绝大部分收入让人带回家里,一来孝敬父母,二来也是为了女儿过得舒服些。
可是他对自己亲娘实在缺乏了解,几年一次回家,也没看出女儿被养得不好。
而实际上,唐竹筠已经被亲祖母养成了一个势利虚荣,尖酸刻薄,不知天高地厚的姑娘。
一直到她未婚先孕的事情爆发,唐柏心匆匆回家,才发现妹妹已经变得如此陌生。
唐柏心把妹妹带回京城,当时孩子已经太大无法打掉,便只能让她生下来。
为了妹妹的清誉,他和唐明藩商量,就说这个孩子是自己在外面的私生子,为此坏了自己名声。
彼时唐柏心已经状元及第,前途因此也受到了影响;然而即便如此,皇上对他还是欣赏有加,所以现在他在吏部任职。
但是如果没有私生子,私德无亏,他是可以进翰林院的。
唐竹筠忍不住想,这父子俩管前身做什么,让那个女人自作自受去!
虽然从感情上,她也知道不可能。
前身作天作地,连累了父兄成这样还不老实,不管亲儿子不说,还挥霍银钱,导致家里三个大小男人过得都很难。
非但如此,她还眼高于顶,是条颜狗,总觉得要嫁给京城最好的男人,因此闹了许多笑话。
唐明藩一世英名,从来不想别人说他个“不”字,却因为这个女儿声名扫地,如果不是皇上多次挽留,他早就挂靴回家了。
唐柏心这套衣裳,连下人穿得还不如,可是这已经是他能出门的最好衣裳了。
至于凛凛,连家里留给他的肉都被唐竹筠抢去,所以他对这个姑姑深恶痛绝。
前身可真是不惜福啊,她爹是状元,她哥哥是状元,她儿子是天才……可是大家都用名声在给她擦屁股。
她罪大恶极,罪该万死。
她甚至不敢看凛凛的眼神,心虚地对唐柏心道:“大哥,我……”
我没有。
可是没等她说出口,唐柏心就厉声道:“你给我闭嘴!”
唐竹筠:“……”
前身作孽,她这是还债来了吗?倒霉催的。
阮安若道:“小唐大人,我敢肯定竹筠荷包里有见不得人的东西!”
“你的肯定,值什么?”唐柏心冷笑。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现在才说?”凛凛冷笑的样子和唐柏心一模一样。
“我女儿身上藏什么东西,和你无关。”
爹也来了!
看着唐明藩身上带着补丁的官服,再看他额头上映着太阳的汗水,唐竹筠心里感动不已,对前身又唾弃了一万遍。
家里三个男人把她保护得这么好,她却烂泥扶不上墙。
“唐大人,”阮安若急了,“她带危险的东西进来,意欲何为?”
唐竹筠上前对着唐明藩行礼,然后扶着他胳膊道:“爹,这件事情我自己来处理。”
唐明藩跑得气喘吁吁,显然是听说发生了大事,直接从隔壁衙门赶过来的。
唐明藩有些怔愣——今日的女儿,似乎不太一样了?
唐竹筠歪头看着阮安若:“来,说说,我带了什么危险的东西进来?”
阮安若道:“迷药,你荷包里是迷药!你说要暗算王爷,你还说,王爷也没什么高攀不起的,他不还有个女儿吗?又不是头婚……”
唐竹筠前身确实这么想的。
虽然她有个私生子,但是晋王那个女儿还不知道是谁生的呢!他们两个这般不正般配吗?
晋王的脸色发黑,像一台巨大的冷气机一样,突突往外放着冷气。
如果眼神能杀人,估计唐竹筠已经被他碎尸万段了。
唐竹筠做出讶然的样子:“你这是戏文看多了还是犯了癔症?我什么家境,敢去暗算晋王?唐府统共养了一个丫鬟一个看门的婆子,晋王爷身边伺候的十几个几十个,我凭什么去暗算他?”
“你从前又不是没做过这样的事情。”
“你从前还尿床呢!”唐竹筠冷笑。
竟然当众说这样粗俗的话,阮心若气得脸色涨红:“你就是心虚。”
“我心虚?我是怕你下不来台。”唐竹筠把腰间荷包取下来,伸手进去捻出来一点儿细细的粉末,众目睽睽之下放到嘴里吸吮了下,“糖粉,要不要尝尝?”
“不可能!”
“够了!”大长公主怒道,“堂堂官家千金,闹成这样,都不要体面了吗?来人,把她们两个给我撵出去,以后再不许进公主府!”
“公主,您听我解释……”阮安若慌了,她还想抱住大长公主的金大腿呢!这是皇上敬重的亲姐姐啊。
唐竹筠却巴不得立刻就走,招呼家里三个男人:“爹,哥哥,凛凛,咱们回家。”
唐柏心瞪了她一眼——公主和晋王都没走,他们往哪里走!
唐竹筠却觉得莫名其妙,想想以为唐柏心还在生她的气,就没敢吭声。
晋王深深地看了一眼唐竹筠,然后和大长公主一起离开。
唐明藩开口道:“先回家,有事回家再说。”
唐竹筠垂着头像霜打的茄子一样,跟着三个男人回了家。
唐府是破败的二进院子,十分简陋,唐明藩住正屋,唐竹筠住抱厦,唐柏心带着凛凛住东厢房,看门的何婆子和女儿秀儿一起住在西厢房。
何婆子母女孤苦无依,某次官司之后无家可归,被唐明藩捡了回来。
虽然没什么见识,但是母女两个都勤快忠实,把府里打理得很干净。
这个家,除了唐竹筠,从上到下都很靠谱,就是家徒四壁。
唐明藩回到家像老了十几岁,腰背不再挺直,靠在椅子上大口喘着粗气。
唐竹筠隐约感觉,便宜爹心肺功能不太好。
唐柏心则道:“把那脏药交出来!”
秀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磕头:“大爷,都是奴婢的错,都是奴婢的错……”
唐明藩则道:“你先去请个大夫给姑娘看看,诊金,诊金你先赊着!”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有愤怒更有担忧。
“哎,秀儿你起来。”唐竹筠叹了口气,除了收拾烂摊子,她能怎么办?
她慢慢跪下:“从前的事情都是我不懂事,让爹和哥哥操心了,以后再不会了。秀儿买到的是假药,被人用糖粉糊弄了,所以我没事。”
只白瞎了五两银子,还是她在外面借的印子钱。
唐竹筠觉得前身简直十恶不赦。
唐明藩一年三百两银子俸禄,唐柏心五十两,还有些柴火补助之类的,林林总总也有四百多两。
唐明藩现在给家里二百两,剩下二百多两,原本也够过得不错,可是都被唐竹筠挥霍了。
借放印子的钱,她不是第一次,因为唐柏心管制她,不给她那么多银子。
为她填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总之真是很欠揍。
唐竹筠粗算算,现在外面还得欠着一百多两银子,这还是没暴露出来的,现在都成了她的黑锅。
苍天啊大地啊,她这是做了什么孽,要穿越来给人背锅。
京城谁不知道唐家有个花痴嫁不出去的老姑娘?
“你啊你!”唐明藩气得手都在发抖,“柏心,拿家法来!”
“爹,我娘,您想想我娘,饶了我这次吧!”
虽然唐竹筠不屑于前身每次闯了祸就搬出来死去的娘,让娘死了都不得清净,但是挨打当前,她还是怂了。
唐明藩果然不说话了,想起亡妻,看着女儿和亡妻那张几乎一模一样的脸,老泪纵横。
唐柏心冷笑,他就知道会是这样!
他也不相信唐竹筠会痛改前非,狗改不了吃屎!
他牵着凛凛的手——小正太从回来之后一直面无表情,正眼都没给唐竹筠一个,“走,爹带你回屋读书。”
一大一小两张养眼的脸,从唐竹筠面前冷漠地走过。
“起来吧。”唐明藩受到了极大打击,有气无力地道,“什么时候我闭上眼睛去找你娘,什么时候就不用为你操心了。下去吧,我要回衙门。”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却险些摔倒。
唐竹筠起来扶住他,“爹,您慢点。您先缓缓,等,等吃过饭再去衙门吧。”
她趁机摸了摸唐明藩的脉,有些想哭。
唐明藩堂堂二品大员,脉象虚而无力,双手冰凉,心虚气短,分明是营养不好导致气血化生不足。
他今年不过四十出头,却已经满头白发。
这明明是一个可以万世垂明的能臣干吏,却被一个不成器的女儿连累至此。
“如竹箭之有筠,如松柏之有心”,坚贞高洁,她和兄长的名字,正是唐明藩的自我要求,凛凛的名字则寓意着凛凛而生,这是一颗多么高贵骄傲的心。
而自己这一滩扶不上墙的烂泥,彻底毁掉了他的英明,也看不到任何希望。
唐明藩倒在椅子上,目光悲伤而绝望。
最终唐明藩还是没有在家里吃饭,在唐竹筠担心的目光中,摇摇晃晃去了衙门。
唐竹筠躺在床上望着雨过天青色的帐子骂娘,她这是捡了个什么烂摊子!
抱怨几句,还得面对。
现在当务之急是,要让家里三个男人对她改观,同时还不能露出破绽,否则被知道她占了原主的身体,岂不是要被当成妖魔鬼怪?
而且,她还得赶紧想办法把外面的高利贷还上,弄不好是要影响父兄仕途的。
可怜她在现代连信用卡都不肯用,回到古代却欠了高利贷,有没有天理了!
唐竹筠既来之则安之,已经把自己代入了原主的角色。
至于什么晋王,还有那个欠收拾的阮心若,早就被她甩到了脑后。
先把自己的屁股擦干净,再腾出手来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说干就干,唐竹筠喊来秀儿,开始整理她过去的东西。
她欠的钱,利滚利应该有一百二十两左右了,她得把这些年置办下来的东西都变卖典当,尽快把银子凑齐。
然而看到秀儿捧出来的东西,唐竹筠只想骂娘。
——原身这都买了些什么破烂!这些花了五六百两的东西,实际上能值一半的钱就不错了。
唐竹筠强忍怒气挑选出来其中的首饰和冬天穿的皮子。
“姑娘,您,您这是要干什么?”秀儿吓得结结巴巴地道,“您不会想着要和晋王爷私奔吧!”
唐竹筠:“……我倒是想,他能跟我走?”
晋王是聋子还是瞎子?是没听过自己的名声还是没看到自己的样子?
“那您想和谁私奔?”
唐竹筠摔,姑奶奶怎么就非私奔不可了?
印象中,这个秀儿忠心耿耿,奈何就是脑子太多水,一晃都能倒出半碗那种。
“你帮你娘在家里做饭,我出去一趟!”唐竹筠抓起包袱,没好气地道。
“不,不,姑娘,我不让您走!您走了,我怎么办?”
“我不走,我就是出去卖东西,要不收印子钱的上门,把你抵给他们。”唐竹筠凶神恶煞地道。
秀儿吓得一抖:“姑娘,我不要……”
“那就放手,好好帮你娘干活,我很快就回来!”
秀儿这才松开手,满眼含泪地目送唐竹筠出去。
唐竹筠去了当铺,听着里面的伙计居高临下地问“活当还是死当”,她咬咬牙说了句“死当”。
然后里面的掌柜拨拉了几下算盘,带着唱腔:“破皮袄三件,破首饰十三样,死当,一百两!”
什么?竟然这么黑!
“不是,我那些首饰,都是真金白银好玉宝石的,还有我那灰鼠皮袄子,一件买的时候都是五十两……”
“爱当不当,不当滚蛋。”
唐竹筠气结。
这当铺柜面很高,后面的人踩着凳子俯视外面的客人,不到万不得已,谁来当铺,所以这些人趁火打劫都习惯了。
没办法,现在流的泪,都是当初挥霍时候脑子里进的水。
唐竹筠硬着头皮讨价还价,结果里面却伸出一只略显苍老的手,直接把她的东西推了出来:“去别家看去吧!”
唐竹筠一把抓住那只手。
当铺掌柜愣住了,做了这么多年当铺掌柜,还是第一次被人“轻薄”呢!
而趁着他发愣的功夫,唐竹筠已经顺着他的手摸上了他的脉。
唐竹筠窃喜,果然和她想得一样。
在掌柜的发怒之前,她脆生生地道:“掌柜的,您是不是早上起床的时候身体僵硬,经常关节肿大,疼痛难忍?”
刚才她看到掌柜变形的手指,就隐约有了猜测,所以才会大胆查脉。
掌柜的愣住,眼中露出几分惊讶之色:“你这小姑娘怎么知道?一定是听人说的是不是?我这老毛病,许多人都知道,想讨价还价就算了!”
果然是生意场上的人,多疑。
唐竹筠不慌不忙地道:“您附耳过来,我跟您说点别人不知道的。”
掌柜将信将疑低头。
唐竹筠在他耳边说了句话,掌柜脸色都红了,看向她的目光中多了几分审视和凝重。
“我祖上是名医国手,”唐竹筠信口胡诌道,“您脉象虚浮,血瘀凝滞,应该吃过不少药。”
“是吃过很多,可是都不见效。”
“您可是试试我的方子。”唐竹筠胸有成竹地道。
“你,”掌柜显然有些不敢相信,“你到底是真的会治病还是故弄玄虚?”
唐竹筠笑道:“我给您开的方子,您大可以拿给别的大夫看,他们倘若不说好,那算我骗您!”
小伙计在一旁道:“掌柜的,要不您试试?您这病发作起来太受罪了!”
掌柜一巴掌拍到他头上:“一边去!”
唐竹筠知道他这是不想让自己得意,便假装没看出来,等着掌柜主动开口。
果然,掌柜道:“这样,你写方子,如果真的好用,我就给你十两银子诊金!至于当东西,该多少银子还是多少银子。
“二十两。”唐竹筠眼皮子都没抬,“一口价,有效了再收钱。”
掌柜咬咬牙:“好!来人,准备文房四宝!”
他这毛病发作的时候实在疼到痛不欲生,真能治好,别说二十两,就是五十两一百两他都愿意。
“我说,你写。”唐竹筠道。
说来惭愧,前身认识的字真不多,写的字更像狗爬。她初来乍到,也不认识这里像篆书一样的字,所以就有点尴尬。
掌柜只当她不愿意留下笔迹,便自己执笔。
“淫羊藿、丹参、地黄、青风藤各二钱……”唐竹筠缓缓道来,从容自若。
说完药方,唐竹筠拿了当来的一百两银票,道:“为表诚意,我十天之后再来收诊金。”
掌柜道:“我们写个契约……”
“不必了,”唐竹筠一边往外走一边道,“我相信你。”
主要她的字太丑了,再说,十天只够他缓解症状,后续治疗要换方子,还得指望自己,不怕他赖账。
“等等!”掌柜追出去,从袖中掏出二两银子递给她,“这是定金。姑娘既然相信我,我也相信姑娘。”
唐竹筠微微一笑,从容接过银子。
看起来,这掌柜已经相信她几分,想要日后处好关系,所以才会如此。
等她走后,小伙计凑到掌柜面前:“掌柜,那小姑娘跟您偷偷说了句什么?”
掌柜老脸一红:“滚滚滚,少打听!”
房中的事情,能和别人说吗?那小姑娘,不知道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还是真的有点本事,他拭目以待。
有了这二两碎银子,唐竹筠决定去买些东西。
印象中唐家吃的东西都很简单,窝窝头和咸菜就是一顿饭,偶尔见点肉星,也是给凛凛和她的。
这不行,民以食为天,吃不好,那活着有什么意思!
唐竹筠走到肉摊前,因为已经快傍晚,屠夫都准备收摊,案板上空荡荡地放着几块没什么肉的大骨棒,地上的木盆里有一挂猪大肠。
“今天肉都卖完了,姑娘要买,明日再来。”屠夫五大三粗,说起话来却客客气气。
“你这大骨棒和大肠怎么卖的?”
屠夫愣了下,随即道:“这些我打算自己带回家……姑娘想要的话,随便给几个钱就行!”
大骨棒熬汤还有点肉味,所以能卖个十几文,但是大肠真没人要,他一般都是带回家自己吃或者送给四邻。
唐竹筠一听高兴了,试探着道:“那我给你二十文,都给我如何?”
一文钱和现代的一块钱购买力差不多,二十块钱买这么多大骨头和那么多大肠,她赚翻了。
屠夫特别高兴地就同意了,用绳子拴好东西。
唐竹筠付了钱,笑道:“如果再有猪血就好了。”
那样她可以回家做毛血旺,虽然没有牛肚,但是也差不多。
印象中这里已经有了辣椒,但是很多人吃不惯,也没有川菜。
屠夫道:“您别说,还真剩下一块。您等着,我给你取,我送您了,以后您常来。”
唐竹筠先让他帮自己看着这些东西,去隔壁买了需要的配菜和调料,然后拎着大骨棒和猪大肠回去了。
加起来十几斤东西,回到家她的手都被勒红了,累得她上气不接下气。
唐竹筠不由感慨,这破身体太弱了。
前世她父亲是泰拳教练,所以她从不会走路就开始摸拳击手套,活了三十几年,真就练了三十多年的泰拳,即使父亲后来去世也不曾放弃。
如果不是因为母亲在她十几岁时生病去世,她恐怕会走职业道路。
生离死别,父女俩都深受打击,父亲开始抑郁,她走上了学医之路,学得比谁都刻苦……
后来父亲意外离世,她孤零零的一个人,更加专注于事业,没想到却穿越了。
想到父母,她泪盈于睫。
“姑娘,您怎么了?”秀儿迎了出来,见到她眼中含泪,不由惊讶道。
“哎呀,您这是买了猪大肠?”秀儿看清楚她手中的东西后更惊讶了。
唐竹筠吸了吸鼻子,“来帮忙,今晚咱们吃点好的。”
把东西放下,她发誓一定好好锻炼身体,出门一定带买菜的篮子!
“这大肠那么臭,谁吃啊!”秀儿嫌弃道,“啊,我知道了,您买来是喂猫的,对不对?”
他们家周围许多野猫。
唐竹筠懒得解释,道:“进来帮忙,今晚我做饭。”
秀儿的嘴巴张成o字形:“您,您做饭?可是姑娘,您不会做饭啊!”
“我在乡下长大,怎么可能不会做饭?我从前不过懒得做而已。”
唐竹筠先把银票送进去收好,然后出来收拾猪大肠。
秀儿看着熟练干活的自家姑娘,眼珠子差点掉出来。
只是看着她用面粉最后清洗大肠,秀儿忍不住道:“大肠贱得没人要,倒要用面粉这样金贵的东西来洗它。”
她还以为姑娘转性了呢,现在看来,还是胡闹。
唐竹筠嫌她聒噪,干脆把她赶出了厨房,自己忙活。
秀儿也不闲着,就在厨房门口劈柴,一边劈一边哀怨地想,等大爷回来,看到姑娘这般胡闹,又得甩脸子了。
她其实从来没有被大爷打骂过,可是他一皱眉,她就害怕。
还有小公子,虽然年纪小,但是那幽深的眸子盯着她看的时候,她真的要发抖。
晚上三个男人几乎是同时迈进家门的。
唐明藩:“这是什么味道?怎么这么香?”
唐柏心面无表情:“隔壁的。”
凛凛:“我一点儿也不馋。”
“爹,大哥,凛凛,你们回来了。”唐竹筠从厨房探出头来,笑眯眯地道,“洗手吃饭。”
三个男人看看她,反应各不同。
唐明藩:“阿筠,你做饭了?”
唐柏心:“呵呵。”
凛凛:“虚伪。”
唐竹筠:“……”
三个男人洗了手,沉默地坐到桌前,唐竹筠带着秀儿把菜和米饭都端上来。
她做了一大盆毛血旺,香气四溢,油汪汪地令人食指大动;熬到奶白的骨头汤,肥嫩嫩的骨髓散发着油光,绿油油的小葱点缀其中;她还额外做了蒜苗炒鸡蛋,凛凛面前的粥里,是她从大骨棒上拆下来的肉,只熬了这一小碗喷香的肉粥,算是弥补他不能吃辣。
看着三个石化的男人,唐竹筠忐忑道:“你们尝尝,其实挺好吃的。”
唐柏心最先反应过来:“你又闯了什么弥天大祸!”
唐竹筠:“我?我没有啊,我就出去买菜做个饭而已。以前是我太不懂事了,以后不会了。”
她装出局促的样子,低头揉搓着衣角,可怜巴巴。
果然,唐明藩道:“柏心,不许那么说妹妹。浪子回头金不换,吃饭吃饭!”
唐竹筠心中暗暗松了口气。
可怜天下父母心,前世她怎么让父母心软,照搬过来,果然还奏效。
唐明藩拿起筷子,捞起一块猪大肠:“这,这是猪大肠?”
唐竹筠道:“我洗干净了,爹您尝尝,真的。”
为了表示她真的负责,她夹起一块送到自己嘴里。
秀儿在旁边嘟囔:“您费了半斤面粉洗的,能不干净吗?”
唐竹筠:“……你下去,吃你的去!”
唐柏心冷哼一声:“原来还是糟践东西。”
唐明藩见女儿都吃了,虽然心里膈应,但是还是闭眼尝了一口。
“爹,您快吐出来。”唐柏心急了。
唐明藩面上表情凝住,半晌后目光大盛,赞道:“好吃,真的好吃,柏心你快尝尝。”
唐柏心不屑一顾,扒着碗里的白饭道:“我不吃。”
爹真是越来越夸张了,妹妹被惯成这样子,差点捅破天,现在她把猪大肠端上桌,他还纵着她。
唐明藩哈哈笑道:“真的,我骗你做什么?我从来都不知道,阿筠还有这样的好手艺。我就说,阿筠是个好孩子……你快尝尝!”
说话间,他给唐柏心夹了一块放到碗里。
唐柏心没动。
唐竹筠道:“那大哥尝尝猪血。”
食髓知味,她就不信,尝了她的菜,唐柏心能真的不吃。
唐柏心看她眼巴巴地看着自己,蓦地心软,勉为其难地尝了一块猪血。
然后他眼睛也亮了,不过这亮光转瞬即逝。
唐竹筠却捕捉到并且心满意足——她就不信,有人不拜倒在她的厨艺下,哼!
就算这个傲娇的哥哥也不例外。
便宜儿子倒是聪明,现在不吭声了,低头喝着他的肉粥,只是看表情看不出喜欢不喜欢。
没想到,家里最不动声色的,竟然是他。
她想要拉拢凛凛,任重而道远啊!
“你也尝尝。”唐柏心给凛凛夹了块猪血。
“太辣了。”唐竹筠连忙阻止。
凛凛像是故意和她作对一般,把一整块猪血都吃了,小嘴唇辣得红红的,他也不在意,还要继续吃。
三个男人,把一整盆的毛血旺都捞干净了,如果不是米饭不够,他们估计要把汤都泡饭吃掉。
唐竹筠目瞪口呆。
她现在非常怀疑,家里不是被她败穷的,是被三个饭桶吃穷的。
唐明藩很高兴,问儿子:“今日你妹妹这个菜做得好吧。”
“尚可,”唐柏心傲娇地道,“就是费油,也费饭。”
唐竹筠小声嘀咕:“吃进肚子里就不算浪费。”
唐明藩笑道:“没错,阿筠说得对。阿筠,以前的事情,过去就过去了,以后好好过日子就行。”
这就是父亲,对儿女的要求总是那么低。
唐竹筠点点头:“我知道的,爹。”
趁着众人都在,她鼓足勇气道:“那个,爹,大哥,我还有件事情想说……”
唐柏心的神情立刻警惕起来。
唐明藩道:“说吧,不用吞吞吐吐,没有什么比看到你学好更让爹高兴的了。有什么难处,都要告诉爹。你娘去得早……哎,不提了,阿筠你说。”
唐竹筠道:“我,我想借家里二十两银子,但是我十天后就能还……十九两!”
她要尽快把印子钱还上,因为阮心若也知道她借钱的事情,估计这绿茶要借机搞事情。
在今日之前,她们没撕破脸,阮心若不能直接把“秘密”戳穿;但是现在估计无所顾忌,那大概率就得拿印子钱说事。
唐竹筠决定要在事发之前堵上。
唐柏心拍案而起:“我就说你今日怎么性情大变,原来是为了要银子。一文都没有,你想都别想!”
他愤怒得俊颜涨红,手都在发抖。
唐竹筠其实能理解,唐柏心被前身连累到这种地步还没把前身打死,已经是大圣父了。
唐明藩面上也有失望之色,然而他还是问:“阿筠,要银子不是不可以,你和爹说,你要银子做什么?”
“要银子可以?”唐柏心出奇地愤怒了,“好,好,这个家以后我不管了!”
他愤怒地出去,然后很快回来,把钱匣子放到桌上,牵着凛凛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
唐明藩瞬间像老了好几岁,长长叹气。
然而他还是把钱匣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两锭十两的银锞子递给唐竹筠。
唐竹筠看着里面只剩下的几两碎银子,难受万分,结结巴巴地道:“爹,我不是乱用钱的。您相信我,我会还的……”
她不敢说借了印子钱,怕把老爹气死。
对上这毫无保留的信任和付出,她又想打死前身了。
“爹相信你和原来不一样了,不为别的,就为爹第一次吃到你做的饭。”唐明藩眼圈泛红,“你是随了你娘,你娘做饭很好吃很好吃,再便宜的东西,她也能做得很好吃……”
那时候家里穷,妻子又是童养媳,日子艰难,可是她把所有能找到的好吃的都做给自己吃,却没有等到自己功成名就就撒手人寰,这是唐明藩心中永难消逝的痛。
看着老父亲泪流满面的样子,唐竹筠心里发酸。
她抱过钱匣子郑重道:“爹,以后我管家,我保证会让家里人吃饱穿暖,再也不会挥霍了。”
她占据了他女儿的身体重活一世,就要活得漂漂亮亮,替她把该还的债都还上!
唐明藩摇摇晃晃地起身,回到自己房间慢慢去消化悲伤去了。
第二日,天还没亮唐竹筠就被屋外的声音吵醒。
“你轻点,别吵醒你妹妹。”唐明藩压低声音道。
唐柏心似乎在往盆里倒水,“哐当”一声把水瓢扔了。
唐明藩长长叹气道:“那是你妹妹……罢了罢了,不用你送我,我自己走就行。”
唐柏心软了口气道:“爹,还有两个馒头我帮您热过了,您带着充饥吧。”
“不用,宫里管饭。”
“可是等散朝之后,那得什么时候!”唐柏心着急了。
唐竹筠这才隐约想起来,这么早,鸡都没打鸣,她爹却得去上朝了。
首先上朝时间就早,加上他们家穷,没有马车,她爹步行,就得起更早。
因为众人上朝都不敢怠慢,都会提前到,这时候大家都会拿出各自带的饭菜点心先垫垫,免得上朝太饿。
虽然皇上体恤准备了饭菜,可是那都是散朝之后,而且都凉透了,并不好吃。
也只有唐明藩,会认认真真去薅这羊毛。
唐竹筠心里很不是滋味,爬起来穿上衣裳,随便把头发挽了个发髻匆匆出来道:“爹,您等等,我给你打两个荷包蛋,您吃了再去,用不了多久。”
今日没有准备就算了,明日她一定提前给爹准备好吃食。
“不用,鸡蛋留给凛凛吃。”
“没事,还有,我很快。”唐竹筠已经冲到了厨房里。
何婆子已经在烧水,所以她就着这火,飞快地做好了荷包蛋端出来:“爹,您吃过再去。好,好,好。”唐明藩看着完全不一样的女儿,连连点头。
东方泛出鱼肚白,这日子,大概也终于见亮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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