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用的靴子上沾满了赶路的灰尘，此刻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霍廷渊双眸里压抑的怒火让我浑身冒出冷汗。
转身就想逃出去，手腕却猛地被他抓住。
学堂的负责人见状变了脸色。
“霍先生这是.......”他脖颈上青筋暴起，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声音。
“不必多问，霍家家事。”
“我教训教训自己的妹妹而已。”
没等我开口解释，人已经被他拽了出去。
踉跄地站稳脚跟，我用力甩开了他。
他面带讥讽，唇角勾起轻蔑的笑。
“长本事了？
敢甩开我？
也是啊，跑了这么远，心都跑野了吧？”
我压下心中的恐惧，强装镇定道：“你说什么？
我听不懂。”
“我已经跟你没关系了，这些年欠你的钱我也会还给你，你不用追到这来，毕竟快要结婚的人了，不合适。”
他被我漠然的表情气笑出声。
“还我？
你拿什么还？”
他伸手捏起我的外衣，眉头倏地皱起。
“拿这件男人的衣服还？
霍芸，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我有没有说过，没有我的允许，你不能离开我身边？”
“还要支教？
谁给你的胆子！”
话落，他就再一次上手提着我的衣领将我拖着往外走。
路过学堂时，我狼狈的样子被里面的学生看见，他们顾不上听课，一群人冲了出来。
围堵在霍廷渊面前。
小小的手拉起来，铸就了一道脆弱的人墙。
“你不能带走芸姐姐！
你放开他！
你是坏人！”
几个刚来一天的女生此刻也飞奔到我身前，紧紧搂着我的腰身。
“姐姐你要去哪？
他是不是要卖掉你？
我妈妈说外面很多坏人要买姑娘回去生孩子的，我们一定不让他带走你！”
看着面前一张张稚嫩的小脸，我心底泛起暖意。
“没事，别担心我，你们快回去读书，我不会走的，我要等你们都认字了才会离开。”
霍廷渊闻言彻底沉了脸色。
“由不得你！”
我烦躁地抬眼，第一次和他正面冲突。
“霍先生，我是这里的教书老师，麻烦你尊重我的工作，我跟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欠钱也会还的，你资助学堂我感激你，但这不能成为你威胁我的条件！”
他被我气的不轻。
竟然第一次低下了头。
“我不结婚了还不行吗？
你现在跟我回去，这边我让其他人来教书，资助也不会停，够了吗？”
我摇了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
“霍先生，我已经说的很明白了，在他们认字懂理之前，我都不会离开这，这里就是我的家，我父母早就不在了，我也没有什么牵挂。”
他彻底没了耐心，竟然当着学生的面，直接将我抱起来抗在肩上冲了出去。
我喊哑了嗓子，他脚步也没停下。
泪水夺眶而出，我头一次开口骂了他。
“霍廷渊你不是个东西！
放开我！
你凭什么抓我？
你是我的什么人啊？”
“是你亲口拒绝了我，现在又追过来干什么？
你去结你的婚，给你未婚妻开学校啊！”
“我真的已经不爱你了，你为什么不能放过我.......”我喊到声嘶力竭，他太阳穴上的青筋疯狂跳动。
“闭嘴！
什么爱不爱的，少跟老子来这套！”
“张婉玉那天的事我都调查清楚了，她敢骗我，就要承担后果！”
“你没经过我的允许离开，现在也得付出代价！
以后都别想逃出我的视线！”
我没了力气，只能靠在他肩膀上狼狈的喘气。
八年来，这是我距离他最近的一次。
心中却再也没了当初的悸动。
只剩下漠然。
良久，我问出了最后一句话。
“霍先生，你爱过我吗？”
他沉默了，没再回答。
将我身体推得更远了些，自己坐在车的另一边。
我自嘲地笑了笑。
得到答案，就再也没有遗憾了。
趁他不注意，我打开车门从车上跳了下去。
头磕在路边的石墩子上，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再次睁眼时，我已经被他送进了当地的医院。
看着面前熟悉的脸，我装作陌生的样子。
“你是谁？
我在哪？”
可没想到，下一秒他就冷了声音。
“霍芸，你知道你根本不会骗人吗？”
是啊，在他面前，我从来都没有秘密。
八年前是这样，八年后亦是如此。
我扯开干裂的唇角笑了笑，绝望地闭上眼。
“那又怎么样？
你看穿了，不也没办法给我回应吗？”
“带我走，又有什么用？
继续给大家装成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吗？”
“可那天在医院里，看见我情书的人实在太多了，悠悠众口，你堵不住的，我已经回不去了。”
他眉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固执。
“那是我的事，跟你无关，这次回去，你就改名叫周芸，跟霍家没有关系。”
“我会给你重新买套院子让你居住，给你开个学校，你继续做你喜欢的事情，以后我都不会再阻止你，但只有一个要求，你不能离开我，可以吗？”
我睁开眼，瞳孔止不住地颤抖。
“你什么意思？”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说完这句话，他直接转身出了病房。
护士进来给我伤口换药，忍不住问道：“那就是传说中的霍先生吗？
天哪比我想的还要年轻！”
“听说到现在都没结婚，周围也没什么女人，你也太有福气了吧！”
我忍着疼，心底被苦涩填满。
曾经我也觉得遇见他是我的幸运，可现在，我不这样想了。
他的身份实在太耀眼，站在他身边要承受的，也太多了。
他不能有任何污点，不能被人抓住任何把柄。
我一旦跟他回去，就是他身边的一颗定时炸弹.......等护士换完药，我爬起身，从病房的窗户翻了出去。
赶去车站，随便买了一趟立刻出发的车票。
列车缓缓开动，我看见他的身影出现在车站门口。
脸上是我从没见过的惊慌失措。
再也不见了，霍先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