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坟上长出的红筋李冲李湾后续+全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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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坟上长出的红筋李冲李湾后续+全文》精彩片段

粒饭粒往嘴里送，斯文得像只小猫。

巧女，吃菜呀。李二头用筷子敲着菜碗。

哦……巧女慌慌地应着。

巧女，你怎么了？莫不是在草棚里着了凉？李二头心烦意乱，自己的病刚好，如果巧女又接着病倒了,该怎么办？过些日子，就要开秧门了。山上的茶叶也该摘了。

巧女！李二头突然喊了一声。

巧女浑身一颤，眼神慌乱地望着父亲。

巧女，电报发了没有？

我这就去镇上发电报……巧女扔下饭碗，钻进自己的房间。

李二头跟在巧女身后进了门，边走边数落：你呀，就是不听话。你哥只知道自己吃香喝辣，早把这个家丢到后脑壳上去了……李二头每向前走一步，巧女的心就紧缩一下。她望着父亲，身子不住地晃来晃去。巧女遮遮掩掩的神情，反倒让李二头起了疑心。他又往前走了两步，双眼在屋子里搜寻着。很快，他本能地张大了嘴巴，脸色涨得青紫。这丑模丑样的怪物，是从哪来的？

巧女怯弱地说，是春生叔送的。

哦，是那个有皮无毛的杂种？李二头吼叫起来，他是你家哪辈子的叔？

那年他和哥在一个学堂里念书，来我家玩，我喊他春生哥，你还骂我有天没日，缺规少矩，逼着我喊他叔呢。巧女小声争辩着。

你还敢犟嘴！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

春生哥人好……

人模狗样的东西，也配做你哥？李二头一阵眩晕，喘着粗气。往后，要是再看见你和这杂种混在一起，看老子不打断他的腿！李二头猛地抓起树女人狠狠地朝地上砸去。

树女人像是被砸痛了似的，从地上跳起来，连翻几个跟头，躲进床底下去了。

随着树女人的坠地，巧女心里一阵揪痛。

李二头骂骂咧咧地出门去了。

巧女急忙转过身子，趴在地上，头伸进床底下张望，将树女人拉了出来。她的心颤栗着，巴掌在树女人身上摸了个遍，泪水在她的眼眶里
摆放在拜台前的正中间。李二头气得跳起来，指着李望儿的鼻尖叫骂，李望儿，你莫要太过份！你凭什么跟我挤跟我争？坟碑上刚刚长出红筋，我家李松就做上士官了。而你家呢，连一只会叫唤的蛤蟆都没有！

李望儿也不示弱，你以为士官就是皇上啊？我家春生就要当厂长了！县长亲自用车送他回家。你家那个士官有资格坐县长的车么？

李冲人跟着吼叫：春生来去都有县长接送，你说那厂长有多大!

双方乱吼乱叫之际，李湾村里有人悄悄伸出一只脚，把李望儿家的木盆踢翻了，盆里的猪头滚出盆外，顺着山势向坡下滚去。导火索终于点着了。李冲村里也有人回敬一脚，李二头家的木盆连同猪头也滚下去好远。于是群情激愤，两股队伍拥挤到一起。开始时，双方只是相互指责谩骂。很快双方就动起手来了，你推我搡……

一场悲剧眼看就要发生了。

愤怒的人们谁也没有注意到，东边山顶上那块厚重的黑云，不知什么时候移到了他们的头上。一声刺耳的惊雷，镇住了混乱的局面。雨点越下越大，越下越密。稍顷,便如瓢泼一般。人到底抗不过老天爷，有人向山下跑去。很快，人们便大喊小叫起来，一窝蜂地抢着下山……

这场雨足足下了三日三夜。

第四天，晴空万里。两个村子的人们同时来到祖坟前。然而，眼前的一切令他们目瞪口呆。大雨冲垮了拜台，坟碑因没有拜台的依托，倒塌了，横躺在地下。坟碑上的红筋被雨水冲刷得荡然无存。雨后的阳光更灿烂，坟碑也更洁净。人们的目光一接触到坟碑，便似有千万条银针飞刺过来，好痛。

亮蜡烛然后盘坐在地铺上，掏出树蔸，就着烛光削雕起来。当他削到自己有满意感时，才发现烛光不如先前那么亮。四下一瞅，晨曦从窝棚的缝隙中挤了进来。天亮透了。春生伸了伸懒腰，吹灭蜡烛，拉开草门。

一个姑娘揉着眼睛，从对面窝棚里走出来。

好一个清纯秀丽的女子！乌黑的长发拖至腰部，修长的身材在移动的脚步中，透出特有的韵味。睡后的慵懒状，更是平添了几分妩媚。那不是李松的妹妹巧女么？春生认出来了，喊道，巧女。

巧女也认出了对方，是你么？春生叔！

还叫春生叔，要是让你们李湾村的人晓得了，还不打烂你的嘴？我和你哥一般大，叫我春生哥好了。春生边开着玩笑边问，昨夜是你守夜?

嗯，我大病了。

在这黑寂寂的山顶上，你不怕？

能不怕么？不过，看到你们棚子里有烛光，就不那么怕了。

巧女看见了春生手中那个树根做成的小雀儿，不禁两眼惊喜，跑回自己的窝棚，气喘喘地搬出一个粗粗壮壮、癞癞疤疤的树蔸，走到春生面前，快生生地说，春生哥，我用这个树蔸，换你手里的小雀儿，行吗？

春生两眼发直。他从来没见过这么大、这么粗的树蔸。他很快就断定，这树蔸是个人形，是个女人形。

巧女，哪儿挖的？

昨夜我刚进草棚，脚下一绊，险些儿摔倒了。后来用灯一照，看清是个树蔸。四周冷清清的，好怕。我就想，找个事儿混混时间就不怕了，于是就用柴刀惯慢凿挖着……

巧女，给我吧。春生的语气中透出了几分乞求。

那你得用东西换呀！巧女歪着头说。

你想要什么东西?

用你手中的树雀儿。听说你还有好多树狗儿，再加一个树狗儿。巧女得寸进尺了。

行，我换。春生一抬头，却见巧女那双水汪汪的眼睛正看着自己，
那眼神好纯洁，纯洁得像一泓山泉。这使他想起多年前的一件事来。那时，他和李松都在小学念五年级。有天放学后，俩人邀好到河边放纸船。巧女追在他俩后面叫喊，哥，我要船我要船……想到这里，春生亲热地拍了拍巧女的肩，痛快地说，树雀儿你先拿着。你家下次守夜是哪天?

巧女在心里默数了一会儿，说，清明节的前十天，又该轮到我家了。

那晚我把树狗儿带给你。

四

李二头昏头昏脑地躺了些日子，不想居然种下病根，着着实实地病了一场。好在田耕完了，谷种播下了。李二头也就没有太多的牵挂，只用静下心来养病。每日里往头上扎条手袱，拄根竹棍儿，坐在门外的小木椅上，搭着头、眯着眼晒日头。

李二头一病，巧女就忙多了，从田头转到地角双脚刚踏进门槛，又得急乎乎地系上围裙烧饭、炒菜，忙完人饭还得忙猪食。再加上轮流守夜，难得睡上一场囫囵觉。巧女从心里感到累，真想一口气睡上三天三夜。

春寒雨悠悠。老天爷一连下了整整两天蒙丝雨，巧女顿时轻松下来，一头倒在床上。人就是有些怪，没灾没病的，躺着反而遭罪。巧女在床上躺了半天，平躺也不是，侧卧也不行，就是睡不着，索性起床不睡了。她有一针没一针地纳着鞋底。小铁针老是不听调，不是扎了手指，便是拦腰折断。巧女干脆盯着桌上的树雀儿，想起心思来……

李二头在隔壁叫喊，巧女，给你哥发封电报。

发电报？巧女满脸狐疑，为么事呀？

李二头叹了口气，唉，他当兵还能当出个什么名堂来？你看村里人家，盖楼房就像撑伞似的，住土坏房的有几家？你哥该成亲了，过两年你也该找婆家了。我呢，又不能为你们攒个三瓜两枣。当真住一辈子土坯房啊？电报上就说我病得只剩一口气了，叫他写申请，退伍。就是铁打的兵也当不了一辈子，不如趁早回家，上南方打工去。

大呀，你想哥了，就给哥打个电话。上次哥不是在电话里说他要转士官吗
吃不住劲。活了五十二个年头，还是第一次被个婆娘指鼻点眼地臭骂了一通！

李二头三十六岁死了女人。那年，儿子李松七岁，巧女三岁。女人死后，他一心一意养育一对儿女咬着牙让李松进了高中。巧女念完小学六年级，就回家烧火料灶、看猪养狗了。虽然念书不多，可巧女的心窍却十分灵泛。那年李松离高中毕业只差半个年头，忽然瞒着李二头报名参了军。一听说李松扔下书不念，要去当兵，李二头气得三日三夜没合眼，到第四天头上就想通了：儿子不花一分钱，就能去外面走走看看，长长见识，没吃亏啊！于是，气顺了，困得香甜了。

家里的日子，便由李二头和巧女来打发。

巧女天刚亮就起床，挑水、搂柴、烧饭。村里不少姐妹到南方去寻活泛钱，回家时个个打扮得那么洋气和漂亮，巧女动心了。她多想跟随姐妹们飞向遥远的南方……然而父亲一年老似一年，能撂下么？巧女断了念头，把心思放在料理家务和农活上。父女俩从没歇过一日，因而田地里的庄稼比别人家长得厚几分。鸡拉下的蛋够父女俩的日常开销。再卖上两头猪，加上农作物变换的钱，每年也能攒上一、两千元，虽然仍住着三间土坏房，但日子却过得很流畅。

这天下午，李二头躺卧在床上，望儿婆娘泼皮耍赖的模样，老是在眼前晃来晃去，人便有些躺不住了。娘的，李二头咬着牙骂道，这个臭婆娘骂起人来比蛇胆还毒啊!

巧女刚进堂屋，听到父亲的叹息，忙放下锄头走过去，帮父亲掖好被子。大，今晚轮到我家为祖坟守夜。

哦，好快啊。趁天没断黑，我上山去。李二头说着掀被下床，没走上三步，两眼冒起金花，若不是巧女手脚麻利地扶着，非摔倒不可。

大，今晚我去守夜。

红筋是吉物呀，要是我家守夜时出了差错，那罪过就大了……

大，你在家歇着，我去。

你一个女儿家，黑天黑地的，我不放心。

我去！巧女坚定地说。

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