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清晨,我还在睡梦中,秦舟便已先行出门,他将动作放得格外轻,生怕吵醒我。
正当他替我折上被角时,我回了点神志,他却只是轻轻拍拍我的左手,又替我合上眼,往手心塞了昨夜那只簪。
“今日夫人带这只。”
他耳语道,“青鸟翠簪,殷勤传信,最衬瑶瑶的好颜色。”
话毕,吻在额心,微凉湿润,气息暖柔,我又陷入睡梦中。
秋雨绵如牛毛,细如银针,我却无心欣赏这好景。
每当下雨天气,我受了伤的手便如万虫啃噬般,疼痛难耐、麻痒刺骨,再好的止痛药也压不住从骨里泛起的钻心剜骨之痛。
我掀起帘幕,望着漫天的雨,怀中紧握着药包,面色无悲也无喜。
我忽地探出右手,去接从天而降的细雨,冷风吹起衣袖,细腕颤颤,指骨吱呀作响,我竟无法控制自己的手。
“小姐,您不可这般折磨自己啊。”
听雪劝阻声中,满是哭腔,跪于席上,将我手从窗外拽了回来。
我已然陷入幻觉中。
茅屋残破,耳边风声大得要将鬼怪也吞噬,我被蒙着眼,堵了嘴,求助都唤不出一声,只得被困在这荒天野地里。
泪如泉涌,却都只被眼角黑布吸去,连水晕也留不下一圈。
我醒来之时,只觉小腹绞痛万分,耳边人声模糊不清。
短暂停歇。
但随刺耳笑声再次响起的,是手掌传来的死死踩压锐痛,力度极尽狠毒,仿佛要将我的左手碾至粉碎才罢休。
作恶的脚抬起,我暂缓一口气,深知这不是结束。
往日最精心保养的、甲剖龙筋凤羽的、补得雀金裘的这双手,终是再绣不出擞和针了。
两辆马车并停在秦府门口,听雪搀扶着我下了车,我一心只在秦舟身上。
成婚三年来,他从未带我出现在任何公众场合,我自然也不了解他身边有什么人。
只是他先行下了车,转身专注望向帘处,车中分明还有贵人。
沈芳菲掩唇娇俏,扶着他手,下车时不甚稳,半个人都栽在了秦舟怀中。
秦舟左手牵着她,右手还揽着她的腰,动作最是温柔。
但最显眼的,还是沈芳菲头上那只点翠青凤簪。
凤尾颤袅,凤头高昂,指尖赤比丹砂,张扬至极。
我头上那只簪,不过是就是个赠品罢了,我觉他们二人分明是将我当场戏。
亏得我还满心欢喜,叫折竹特意梳了单螺髻,独独只插这一只。
顾不得发髻是否就此散落,我猛地拔下它,死死握住簪,直至将掌心戳出个血洞来,痛觉才勉强唤回一分理智来。
我苦笑着迎上去:“夫君。
妹妹……”秦舟只是淡淡看我一眼,漫不经心松了手,便转身又上了马车。
难怪他每月初十都有要事在身,原是美人在侧,温言软语,医馆药草清苦,自是比不得胭脂香甜。
留我一人停于原地,斜斜细雨,染湿青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