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默默地把布放下,转身拖了把吱呀作响的破椅子,坐在离床几步远的墙根阴影里。
他低着头,看着自己那双沾满泥巴的破胶鞋,像个沉默的泥塑。
卫生所里死一样的寂静。
只有窗外秋风刮过光秃秃的树枝,发出呜呜的悲鸣。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灰白的光线透过糊着旧报纸的窗户渗进来。
李国强靠在墙角的椅子上,歪着头,发出沉重的鼾声。
我慢慢坐起身,骨头缝里都透着酸疼和冰冷。
我扶着冰冷的墙壁,一点一点挪下床。
脚踩在地上,像踩在棉花上,虚得厉害。
每走一步,下面都撕裂般地疼。
我咬着牙,冷汗顺着额角往下淌。
我挪到旁边那张冰冷的铁皮台子前。
那个小小的襁褓还在那里,安安静静。
我伸出手,颤抖着,轻轻揭开盖在上面的旧布单。
一张皱巴巴、泛着青紫色的小脸露了出来。
眼睛紧紧闭着,小小的嘴巴微微张着,像在无声地哭泣。
他那么小,那么安静,像睡着了一样。
这就是我的儿子。
我和陈建军“爱情”的“结晶”。
他甚至没来得及吸一口这浑浊的空气,没来得及看一眼他娘这张愚蠢又可悲的脸。
眼泪早就流干了。
我伸出手指,极其轻地碰了碰他那冰凉的小脸蛋。
那触感,冰得我指尖发麻,一直麻到心尖上。
孩子,娘对不起你。
娘是个傻子。
娘瞎了眼,把一腔子滚烫的血,喂了条没心肝的狗。
我慢慢地、极其艰难地弯下腰,用尽全身力气,在那冰凉的小额头上,印下一个同样冰冷的吻。
再见了,我可怜的孩子。
这世上太脏,太冷,你不来也好。
我直起身,不再看那小小的襁褓一眼。
扶着墙,一步一步,挪出了这间散发着消毒水和绝望味道的屋子。
走廊里空荡荡的,冰冷的水泥地硌着我的光脚。
我像个游魂,穿过昏暗的走廊,推开吱呀作响的破木门。
外面,天灰蒙蒙的。
深秋的风卷着枯黄的落叶和尘土,打着旋儿刮过空无一人的土路,刮在脸上,又冷又疼。
远处,我们村那些低矮的土坯房,灰突突地趴在地平线上,像一座座巨大的坟包。
我的青春,我十八岁到二十岁这段最好的日子,连同我那个没睁眼的孩子,一起埋在这里了。
埋在这片生我、养我、又把我嚼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