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炕沿上写信。
求隔壁上过初中的二丫帮我写。
我说我怀上了,是你的娃,爹娘都知道了,催你快来接我。
写完了,我翻出攒了好久、一直舍不得用的几张新邮票,贴上,跑到镇上邮局,亲手塞进那个墨绿色的邮筒里。
冰凉的铁皮硌着我的手。
信投进去,发出“咚”一声轻响。
我的心也跟着沉了一下。
建军,你会来的,对吧?
我摸着那根一直揣在贴身口袋里的红塑料头绳,劣质的塑料边角已经磨得有点圆了。
信,石沉大海。
一封,两封,三封……全都像扔进了无底洞。
我挺着越来越沉的肚子,像个笨拙的企鹅,顶着村里人戳脊梁骨的目光,一趟趟往镇上邮局跑。
邮局那个戴眼镜的老头儿都认识我了,每次我一进门,他就摇头叹气:“闺女,没有,真没有你的信。”
爹娘的脸,一天比一天黑。
家里的气氛,沉得像暴风雨前的死寂。
爹蹲在门槛上,烟锅子吧嗒吧嗒响得让人心焦。
娘唉声叹气,摔盆打碗。
一天傍晚,李国强和他爹来了。
他爹手里拎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往我家堂屋桌子上一墩,发出沉闷的响声。
李国强站在他爹身后,低着头,手指头绞着破旧的衣角,像个犯了错的大孩子。
“老王,”李国强的爹嗓门洪亮,震得屋顶的灰往下掉,“你家闺女的事,我们听说了。”
爹的脸阴沉得像锅底,没吭声。
李国强爹拍着那个布袋子:“这里是六百块!
彩礼!
外加缝纫机票、自行车票!”
他顿了顿,浑浊的眼睛扫过我隆起的肚子,“你闺女,我们老李家,要了!
她肚子里的娃,生下来,管我叫爷!”
我浑身一哆嗦,像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心口那块地方,瞬间冻得梆硬。
“不!”
我尖叫起来,声音尖利得刺耳,“我不嫁!
我等建军!
他会来接我的!
他答应过的!”
我像疯了一样想往外冲。
爹猛地站起来,像一堵墙堵在我面前。
他抡起蒲扇大的巴掌,带着风声,“啪!”
狠狠扇在我脸上。
眼前金星乱冒,嘴里一股腥甜。
耳朵嗡嗡响,半天听不见声音。
“由不得你!”
爹的吼声像炸雷,唾沫星子喷在我脸上,“老李家的彩礼,我收了!
你嫁也得嫁,不嫁也得嫁!
再敢闹,打断你的腿!
丢人